“嗯,回來了。”
“我知道。”
“他不一定願意。”
“我盡量。”
……
我豎著耳朵聽牆角,以至於宋禹川突然轉身時反應不及,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目光。
他微微皺起眉頭,走過來說:“是我爸。”
我不明就裡地點點頭:“哦。”
“他知道你回來了,想讓我帶你去看看爺爺。”宋禹川說。
說完他臉上竟然出現一種不應該屬於他的猶豫,看著我問:“你願意嗎?不願意就算了,可以不去。”
——看來他並不是那麽不通人性,至少能看得出來我不喜歡和宋家扯上任何關系。
不過人都死了,我也沒必要在這種事上糾結,想了想說:“好啊。”
宋禹川可能沒想到我答應得這麽爽快,愣了一下,說:“那……下午?”
“嗯,可以。”
反正林霧秋不在,與其和宋禹川在一個屋簷下相看兩厭,還不如出去上墳。
因為放假,往郊區的路上有一段擁堵,過了那段路,視野逐漸變得開闊,大片金黃的銀杏林闖入視線,車輛行駛在路上,有種駛向秋天的感覺。
我把車窗放下來,風卷進車廂,吹走我和宋禹川之間的沉悶。他沒有對我開窗的行為表示不滿,隻淡淡看我一眼,然後關掉車裡的空調,放慢車速,說:“不要把頭伸出去。”
我撇撇嘴:“……我不是弱智。”
這一趟說是掃墓,不如說是小學生秋遊。我連宋禹川他爺爺的面都沒見過幾次,站在墓碑前自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憋了半天隻憋出一句“常回家看看”。
宋禹川提著我的後領把我拉開,放下手裡的花,說:“爺爺,祁翎回來了。”
照片上的老人慈眉善目,面帶微笑地看著我們。
一陣山風吹來,卷起一地金黃的落葉,我忽然覺得有些冷。
宋禹川對著墓碑淡淡地說:“他畢業了,一個人生活得很好,也有能力照顧自己,您放心。”
說完沉默許久,轉頭看向我,說:“走吧。”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問:“這就走了?”
宋禹川惜字如金:“嗯。”
車停在墓園外,我們兩個只能步行出去。山上氣溫低,我攏緊外套跟在宋禹川身後,走著走著,他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等我。
“怎麽了?”我問。
“沒事。”宋禹川等我跟上來,重新和我並排一起走。
他走在我身側,替我擋了一點風。沉默很久,他忽然開口:“你離開沒多久,爺爺得了阿茲海默,最後幾個月他誰都認不出來,隻經常念你母親的名字。”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跟我說這些,疑惑地轉頭看向他。
剛好宋禹川也在看我,近距離對視,他眼簾低垂,目光似乎不像平時那麽冷漠。
“自己親生的兒女,無論偏心哪一個都會惹人非議,所以他反而最喜歡收養來的小女兒。”宋禹川說,“偏愛引起的嫉妒,加上後來發生的事,造成你在宋家的糟糕境況。站在你的角度,你確實應該討厭我們。”
偏愛……
我想起什麽,不由得輕笑:“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我問,“我不是很感興趣。”
他口中的人早已化作黃土,現在再提,我很難有任何觸動。
宋禹川張了張口,終究沒能說出一個原因。
我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看著前面空曠的墓園,說:“你們看不慣我有你們的道理,我討厭你們也有我的理由,這不是很公平麽。”
“並不全是你想的那樣。”宋禹川說。
“哦,”我點點頭,“那又怎麽樣?”
宋禹川又不說話了。
走出墓園,車停在不遠處。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今天的宋禹川怪怪的,帶我出來秋遊,還對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宋禹川。”我叫住他。
宋禹川回頭,遠處重山掩映,天高雲闊,他的黑色長風衣被秋風吹起,莫名有一種寂寥和孤冷。
我忽然忘了剛才準備說什麽,看著他的眼睛,不知道怎麽想的,脫口而出問:“你是不是被嫂子甩了?”
第17章
宋禹川目光一暗:“什麽?”
我一面覺得自己的想法很離譜,一面又覺得有點道理——今天我從起床起就沒見到過林霧秋,誰說他不可能是甩掉宋禹川回娘家了呢?
但我沒有重複自己的問題,我相信宋禹川聽到了。
他皺了皺眉,冷冷扔下一句:“你的腦子裡每天都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說完就轉身走了,一個眼神都懶得再給我。
我跟上去,問:“你生氣了?”
宋禹川看也不看我:“沒有。”
好吧。沒有就算了。
回去路上依然堵車,到家時整整七點,天色昏暗,庭院亮著燈,林霧秋的車停在大門外,關於宋禹川被甩的猜想不攻自破。
我和宋禹川一前一後邁進家門,迎面遇上剛從樓上下來的林霧秋,說:“我在上面看見禹川的車,你們一起回來的嗎?”
說話時他看著我,語氣一貫的溫和。我正要回答,宋禹川先我開口:“嗯,下午去給爺爺掃墓。”
“唔,”林霧秋點點頭,“晚上想吃什麽?”
“你休息吧,讓阿姨做。”宋禹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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