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綿偏頭看著王媽媽的手指翻飛,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出現在手腕上,他雙目空洞地搖了搖頭,“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好好說清楚的。”
他自己心裡也清楚,當年的事情肯定不是駱岷沛一手設計的。
可他被賣進錦玉樓一年多,全靠著對駱岷沛的愛意和恨意才能活到現在,他需要的不僅僅是駱岷沛的道歉和解釋,他早就在心裡給駱岷沛定了罪。
無期徒刑。
“你們年輕人啊,”王媽媽關掉還在流水的水龍頭,“就是愛折騰,媽媽我也不知道要怎麽勸,你自己心裡得有一杆秤,得拎得清自己想什麽要做什麽。”
楚綿低眉順眼地點頭,早就沒了駱岷沛面前那副伶牙俐齒的模樣。
“你走了沒多久駱少爺也離開了,我雖然不知道駱家當年是什麽事情。但是現如今駱少爺回來,那駱家的一把手可就是他,他若是願意給你贖身,你也跟著出去了……”
“我不要,”楚綿直接了斷地打斷了王媽媽的話,“我不用他給我贖身,我若是真想走,自己賺的這些錢早就夠我贖身七八回了。”
王媽媽歎了口氣,看著他眼底的一片烏青,最終什麽也沒說出來,搖著頭離開了。
駱岷沛確實只是為了楚綿才坐在酒席上的,今天的宴席本就是一群要巴結他的人為他置辦的接風宴,駱岷沛原本只打算露個臉就離開,只是看見了楚綿,才願意坐在席上聽那些人對自己阿諛奉承,虛與委蛇地說著不著邊際的討好話。
楚綿離席了,他自然也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喝光面前的橙子汁後,就借口家中有事離開了。
哪有什麽事,他原本以為回到家就能見到楚綿,還沒從英國出發他就先給陳建寄了信,讓他把要處理的事情都往後退一退,他要跟楚綿好好過幾天沒羞沒臊的二人世界。
誰曾想,一回國,夢裡的場景全部變成了泡影。
陳建還是想從前一樣,站在駱宅前等他。
駱岷沛從黃包車上下來,抬頭看著駱宅依舊光鮮亮麗的門匾,眼神晦暗不明。
陳建拿不準他的意思,更不知道對於一年前的事情駱岷沛知曉多少,隻好站在原地等候駱岷沛的問話。
“進去吧,”駱岷沛收回自己的視線,越過陳建往大門裡跨,“在外面站著像什麽樣子。”
“是。”陳建推了推快要滑落到鼻尖的鏡框,咽了口口水跟在駱岷沛身後。
“明天去銀行把那些地契房契都取出來,”駱宅空置已久,裡面所有的東西都落了灰,也看不見在廚房忙進忙出的秋嫂的身影,駱岷沛這才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楚綿很可能已經離開駱宅很久了。“還有那些虧本了的資金,也全部都取出來。”
駱岷沛掀開沙發上套著的布套坐了下去,哪怕是仰著頭的姿勢,也讓他帶上了凌厲的審視意味。陳建對上他的視線幾乎要繃不住,呼吸聲愈發的沉重。
“我二叔呢?”駱岷沛一點也沒覺得這些事情能跟陳建扯上關系,輕飄飄地移開了視線,“他人還在胡城嗎?”
陳建又被問得說不出話在駱岷沛失去耐心再一次的詢問下,才支支吾吾地說道。
“二爺……駱二爺他,在醫院。”
“得了什麽病?”
陳建搖搖頭,“是被送去戒毒了。”
第53章
軍區醫院,住院二棟二樓。
這棟樓的氣氛明顯就跟其他的樓不一樣,透露著別樣的死氣沉沉,從進門裡就沒有看見多余的人,只有坐在辦公室的醫生和護士。
駱岷沛像護士要了探視令,面色如水地跟在帶路醫生的身後,手裡的一塊懷表被他打開了又合上,來來回回好幾十次,開關處的軸輪都松了,再次被關上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駱向風的病房被安排在二樓走廊的最端頭,旁邊就是一間棋牌室,偶爾會有護士陪同著病人在裡面打牌,再旁邊就是一個凸出的露天陽台。可是出去的門卻被上了鎖,陽光從窗外樹梢罅隙裡透進來,讓這條陰沉沉的走廊有了幾分生氣。
路過好幾間病房,從裡面傳出難捱的低聲嘶吼,駱岷沛眉頭皺得越來越深,看得跟在他身側的陳建皮膚一陣發涼。
“駱二爺就在這裡邊兒,”醫生帶著口罩將兩人帶到,“駱少您可以進去看,二爺這些天表現得很好,用不了多久就能夠出院。”
駱岷沛卻生出點近鄉情怯的情愫,他跟駱向風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了。從記事起能夠自己明辨是非的能力開始,他就是跟駱向風一塊兒成長的。駱向風沒少拉著他乾些荒唐事,他也沒少因為駱向風挨駱向山的罵。
可對方終究是陪伴了他整個成長期,對於他來說,駱向風不像是長輩,更像是情頭手足的知心好友。
可能也算不上知心吧,畢竟他也從來不跟駱向風聊太掏心窩子的話。
病房裡傳來幾聲低啞的咳嗽聲,駱岷沛精神緊繃一聽見聲音手腕就扭動了門把手,門應聲而開。
“我說了,我今天不想吃藥。”
駱向風側身躺在病床上,身上的被子將他整個人籠罩住,讓他看起來小小的一團,在床上只有一個很輕微的弧度。
沒聽見門口有人回答,駱向風帶了點脾氣,將被子往裡掖了掖像是要把整個人都躲進被子裡一般,他的聲音悶在被子裡,顯得甕聲甕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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