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用食指指關節推了推眼鏡架,眼睛透過鏡片看向楚綿,“楚少爺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跟我說,我會替少爺照顧好你的。”
“駱岷沛過年前將我與駱老爺的婚契還給了我,”楚綿將那三個字放在唇間細細咀嚼了一番,吞咽進肚子裡一陣苦澀,“我與駱老爺既未完婚,待在駱家也只是徒添麻煩,不知道陳律師能不能替我找一處房子,讓我搬出去住?”
楚綿說完覺得有些太麻煩人了,連忙加了句,“房租的錢我會去打工,不會讓陳律師自己掏錢的。”
陳建嘴角勾起一個不易被發現的笑,絲毫沒有猶豫地就答應了下來,“先前駱老爺在豐府裡給少爺買了套房子,少爺嫌那邊沒人氣一直都沒有住過,這下正好能給楚少爺安排進去。”
聽說是駱岷沛的房子,楚綿思索了片刻,最後才答應下來。
第二日他學堂放學後,陳建就幫他把所有的東西都搬去了駱岷沛的小別院裡,還跟楚綿說有任何需要都可以來找他,秋嫂也被帶到了別院裡,駱宅算是徹底空了沒人再住。
楚綿這幾天瘦得厲害,晚上整夜整夜的失眠,偶爾睡著一會都會夢見駱岷沛在大雨裡離開的場景,夢裡的雨下的比現實裡的還要打,雨滴打在他身上幾乎是要刮破皮肉的力度。
他看見駱岷沛轉身衝他笑了笑,然後轉身坐進了車廂裡,他怎麽叫怎麽喊駱岷沛都不願意停下來。
楚綿又一次從夢裡驚醒,房間的窗戶沒有關嚴,窗簾被夜裡的風吹得飛舞。楚綿光著腳走到窗台,最後一點睡意都被消磨掉了,索性一把推開窗戶望著窗外的夜色發起呆來。
小別院的房間外沒有駱宅那麽大的窗台,甚至連探身出去就有些困難,楚綿被困囿在這一小方天地,夜風的聲音仿佛被放大了數十倍,呼嘯著從他耳邊吹過。
楚綿想起他跟駱岷沛在窗台上做過的夢,他告訴駱岷沛他要好好讀書考上大學,然後畢業後當一名醫生。駱岷沛笑著捏了捏他的鼻子,告訴他說他一定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還說等他畢業就跟他結婚。
那些不久前才發生過的事情讓楚綿覺得荒誕可笑,倒真像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現在他從夢裡醒了過來,那些說過的話也隨著風消散在夜色裡。
打破夜裡最後一絲寂靜的是院子外傳來的吵鬧聲。
這處住著的都是些老居民,晚上八點左右家家戶戶都熄了燈,這還是楚綿第一次在夜裡聽見這麽喧嘩的聲音。
他很快就發現這聲音是衝著他的院子來的,因為有人狠狠地踹了一腳院門,發出沉悶的聲音。
“外面這是有人喝醉了?”
秋嫂也被吵醒了,和著大衣從房間裡走出來,同楚綿一起往外走去。
站在院門外的是駱家的幾位長輩,駱向林駱向英都在,正在吩咐手底下的小廝砸門。
“駱夫人,你這是在幹什麽?”
楚綿站在駱向英面前的那一刻,竟然覺得自己出奇的鎮定,上次見面時帶給他的壓迫感在駱岷沛走後一起消失不見,他甚至微微低著頭,用冷靜得淡漠的眼神看著駱向英。
“我想,楚少爺怕是不知道自己的處境?”
駱向英揮了揮手,身後的人在某個不明物體上踹了一腳,楚綿借著黯淡的月光看清楚了倒在地上的人。
是陳建,被打得鼻青眼腫滿臉是血。
“你們這是幹什麽?”楚綿被他臉上的血刺激到了,聲音也尖利起來,“你們還想怎麽樣?”
駱向英冷哼一聲,“在駱家找不到你的人影,就只有好好問一問這位陳律師了。”
陳建抱歉地看了楚綿一眼,因為臉頰高高鼓起,說話也有些含糊不清,“對不起,楚少爺。”
楚綿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發抖,他像是看殺父仇人一般看著面前這幾個滿臉高貴不可一世的人,有些歇斯底裡地喊著,“你們到底還想要什麽!駱岷沛出國了,我也從駱家搬出來了,我以後都不會再礙著你們任何事情了,你們還要幹什麽啊!”
“搬出駱家就沒事了?”駱向英緩慢地走到楚綿面前,穿著高跟鞋的腳狠狠踹在楚綿的膝蓋上,逼得他險些跪下去,“楚綿,你還不知道嗎?你已經被駱岷沛賣給我了。”
楚綿聽不懂她的這句話,眉眼間壓著火氣,擰著眉凶狠地瞪著她。
“你以為駱岷沛在得罪了駱家長輩之後還能這麽輕松地離開胡城?他早就將你當做棄子丟給我了。”
駱向英將那份簽著駱岷沛名字的契約書丟到楚綿的面前,“而現在楚綿,我會把你送到錦玉樓去,讓你好好學一學怎麽對待長輩,怎麽為人處世。”
楚綿從地上撿起那張薄紙,今晚的月光黯淡,他眼前被淚水模糊了視線。可是頁腳處的字體卻清清楚楚地擺在面前,像是被帶火的烙鐵烙印在了他的身體深處。
他無力地跪坐在地上,眼裡最後一點光彩也沒有了。
駱岷沛帶走了他的光,現在也澆滅了他的夢。
第48章 四百八十八天
楚綿是被扭送去的錦玉樓。
秋嫂被關在別院的柴房裡,聽見外面楚綿的尖叫和哀求,心疼地拍打著柴房的門。
“我不去!”楚綿的手臂被人抓在手心裡,指甲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又長又細的痕跡,“我還要去學堂讀書,我不能被送去錦玉樓。”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