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罵他,然而已經開不了口,也不想靠近他,只在床上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這是我人生中目前為止,經歷過最漫長的下午,路北川說出去買飯,結果一直到晚上都不見人影。
我以為我淪落到這種地步,會心如死灰對任何東西都沒有欲望。
然而餓了一下午之後,我發現我對食物的欲望依然存在。
我沒吃早飯也沒吃中飯,我很餓,餓到手腳無力頭髮暈。
我不但怕餓而且還怕黑。
入夜之後別墅周圍一點兒光都沒有,除了天上偶爾閃現的雷光,房間裡漆黑伸腳不見五趾,我好不容易用下巴把燈都戳開,結果沒亮多久,“吒——”一聲雷響,燈閃了兩下,滅了。
我這算不算遭雷劈了呢?
可是我做錯了什麽啊,連雷公都對我不爽。
我縮進被子裡,可是又老有一種被子外面的漆黑裡有什麽東西在悄悄地看著我的感覺。
差點兒沒被嚇得又哭。
雖然最終我沒被嚇哭,卻被嚇得想尿尿。
起身去浴室裡艱難地脫下褲子小解完之後,卻發現自己怎麽都沒辦法把褲子提上來了。
真的很想哭,認真的。
在馬桶前站了一會兒,我終於兩腳把褲子給踩掉,就這樣走回到床邊鑽回被子裡。
想一隻鴕鳥那樣。
褲子又沒了。
我好不容易求來的褲子又沒了。
算了算了,裸睡也挺爽的,沒褲子就沒褲子,有什麽大不了的呢?
大不了,再求路北川一次不就好了?
窗外雷鳴不斷,我在被子裡裝死,一直勸著自己不要想那些恐怖的東西,然而還是不受控制地一直想。
這樣的結果就是,當路北川回來的時候我竟然很高興,因為這個別墅裡終於有了除我之外的人了。
我從未如此恨我自己的膽小和懦弱。
“歌兒?起來吃飯吧,我下午有點兒事絆住了,是不是餓壞……”
路北川掀開被子,話音一下止住了。
我想他一定在想,為什麽我會光溜溜趴在床上,為什麽手在被銬住的情況下還會費勁吧啦地自己脫了褲子。
原因其實很簡單,只是因為我不想尿在褲子上而已,但在路北川眼裡說不定就是我在勾引他。
路北川撕下了我嘴上的膠布。
我沒有說話,沒有解釋。
好累,而且沒有力氣,需要吃飽飯才能好。
所以我在路北川的注視下爬起來,一絲不掛坐在床邊上,低頭用嘴巴和牙齒去開他放在桌子上的外賣盒子。
當狗就當狗吧,總得吃飯不是?總得活著不是?
反正都是男的,光著有什麽關系呢?
光就光吧,一無所有的我,就算穿了衣服,在路北川眼裡也和沒穿沒差。
我終於打開了一個盒子,正要把臉埋進去吃,路北川一巴掌把餐盒揮到了地上去。
“你故意讓我難受是不是?”他問。
我這時才突然後知後覺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味。
他雙眼布滿血絲,伸手過來,我心裡害怕,下意識道:“不要打我……”
太痛了,真的,太痛了。
前面被楊剛武用皮帶抽過的地方很痛,上午屁股被他打過的地方很痛,哭了一下午眼睛很痛,手、胳膊,關節一直扭著一個姿勢,也很痛。
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再承受任何一點兒身體上的疼痛,何況是來自喝醉了酒的路北川。
真的怕他發酒瘋打死我。
我說真的。
路北川愣愣地看著我。
“我沒有想讓你難受,我就是想吃飯……好餓……我一天都沒吃飯……”我像條搖尾乞憐要骨頭的狗,眼淚控制不住地就下來了。
“不哭。”路北川用袖子擦我的眼淚,抱著我一下一下撫著我的背,“我不小心的,不是故意凶你,我不是故意的,歌兒,別哭,別哭……”
我控制不住地崩潰大哭起來。
天才知道事情是怎麽發生到這一步的。
本來我現在應該在遠方的沿海城市,擺脫了楊剛武,擺脫了路北川,擺脫了我想擺脫的一切,在那裡一個人自由而有尊嚴地活著。
卻因為一念之差救了燕容而被趙敏追得像一條喪家之犬,路北川出現救了我,卻把我關在了這裡。
為什麽事情變成了這樣……
好餓,好痛,身體也痛,胸口下面的某塊地方也痛。
“你乾脆把我弄死吧……你殺了我,也沒有關系,沒人知道的……我不活了行不行……”
我不活了也沒有關系,世界上少我這樣一個人並沒有什麽關系。
沒了我,路北川就不會老是這樣生氣發神經了。
沒了我,我媽也會活得更好,她可以到另外一個地方重新開始生活,不用再被楊剛武欺負了,沒人會知道她才三十多歲就有個十八歲大的兒子。
我在乎的人就都可以解脫了。
真的不是故意要讓你們不開心的。
我錯了我錯了。
“你說什麽胡話?!歌兒!我要殺了你幹什麽?我說過我不會傷害你的,我把你關在這裡只是怕你一個人跑出去,又沒辦法生存又不能保護自己,別哭,銬子給你打開,好嗎?”路北川在我臉上親了幾下,起身取抽屜裡翻鑰匙,沒翻到,又打開保險箱找,也沒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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