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歎口氣，路北川把地上的作業都撿了起來，扔在書桌上。

　　“寫，”路北川語氣故作嚴肅道，“我撿起來的書，你再敢扔，我就把你從樓上扔下去，不信試試。”

　　剛才那一下反抗耗盡了秦歌今天一天吃的飯，這會兒他總算是蔫了，心裡想得明白再鬧下去等會兒還是路北川揍他，別說他現在瘸了條腿，就是兩條腿都好好的，他也不夠路北川一隻手揍的，隻得不再掙扎，不情不願地翻開一本作業改起了答案。

　　這是秦歌這輩子活了這麽久寫得最長的一次作業，他覺得中考的時候時間都沒有過得這麽慢，上了高中後他基本就沒聽過課，很多題都看不懂是什麽意思。

　　路北川又不斷地給他講解題目，講完了要他再做一遍再重複一遍解題思路。

　　這樣一直折騰到半夜兩點，秦歌眼皮子直打架，在路北川詳細給他講解一道大題第四遍的時候直接一頭磕在了書桌上。

　　“別睡，起來。”路北川依舊精神很好，板著臉，掰著秦歌肩膀讓他坐起來，“不寫完不準睡，今天晚上非得治好你這不好好寫作業的毛病。”

　　秦歌一臉生無可戀，眼皮耷拉著：“我知道了，你是想把我困死，或者用作業把我惡心死……我快死了我真的快死了，你的目的要達到了。”

　　路北川：“快點兒把這道題再做一遍，做了四邊都沒做對，你到底怎麽回事？”

　　“我不會寫……我好困……”秦歌寫作業寫得頭昏腦漲，路北川講了太多知識點了，他要吐了他真的要吐了，而且真的困到死，控制著自己和想和路北川同歸於盡的衝動，趴在桌子上把臉埋在手臂上又哭了起來，“我真的不會寫……為什麽要這麽對我……你還是打我吧……把我兩條腿都打斷，我不上學了……我不上了……反正讀不讀都一樣，在哪兒都有人欺負我……我還不如回家去被楊剛武打算了……”

　　秦歌才十五歲，正是最嗜睡的年紀，根本熬不住夜，兩點鍾對他來說已經是極限，何況這麽多天一直處於對路北川的恐懼中，令他精疲力盡。

　　剛才路北川抱著他那一瞬間的眼神對視確實給他帶來了一種近乎美妙的陌生情緒，可是現在被折磨得一丁點兒都不剩了。

　　他隻覺得委屈，這麽多天，沒有一刻是放下心來的，這會兒一困，腦子都跟著鈍了，開始亂說話。

　　聽著秦歌的話，尤其是說到腿，說到還有別的人打他，路北川整顆心都像是被人捏住了似的。

　　這個可憐的不算熟悉的小孩，令他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可是他又不知道怎麽安慰，他也拉不下這個臉去安慰。

　　“那就去睡覺吧。”路北川只能這麽說。

　　秦歌抽泣的聲音停頓了一下。

　　“明天再繼續。”路北川又補了一句。

　　秦歌哇地一下哭得更大聲了。

　　“別哭了行不行？”路北川簡直要被他嚇著，今天晚上也是見了鬼，早知道剛才還是像之前一樣凶他就好了，溫柔了一下反而問題更大了的樣子，媽的。

　　秦歌停不下來。

　　“去睡覺！”路北川有點兒忍不住暴躁了。

　　秦歌一動不動，就是哭。

　　路北川毫無辦法，最後乾脆把秦歌腰腿一抄橫抱起來走向床鋪。

　　“你幹什麽？！你要把我從樓上扔下去嗎？可是我沒扔書了啊！”秦歌嚇得大叫起來，叫了兩聲又繼續哭，“算了，你扔吧……扔了也沒人找你麻煩，沒人管我……”

　　路北川走到床邊，把秦歌放在床上，被子一拉在他身上裹住，按住了秦歌，咬牙道：“給我睡覺……”

　　“嗚……你到底想幹什麽？”秦歌哭得睫毛濕濕的，臉上全是淚痕，“到底為什麽幫我交學費……你要整我就快點兒吧，這樣每天提心吊膽我真的受夠了……給個痛快行不行？”

　　路北川呼了一口氣，松開秦歌去關燈，然後在黑暗中翻身上了秦歌的床，隔著被子抱住秦歌，再一手捂住了秦歌的嘴。

　　真好，世界清靜了。

　　“我給你交學費，是想你有書念，男人要變得強大，得有文化，女人也是一樣，你本來就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還沒文化，你會被碾壓到社會最底層去的，知道嗎？”

　　路北川語氣認真。

　　“你會被人欺負，一個是因為碰上了壞人，一個是因為自己不夠強大，好好念書，你擁有的知識越多，了解這個世界更多，就越懂得運用你學到的東西去解決問題，去對抗風險和意外，長大後就能少受人欺負，到時候連我也欺負不了你了，說不定還要反過來被你欺負，你看，學習的好處多麽誘人？”

　　路北川松開了秦歌的嘴。

　　秦歌這會兒倒是不哭了，只是一抽一抽的，在回想路北川說的話，想了片刻之後，他認真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是，可是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麽你要幫我交學費……”

　　“我錢多我願意怎麽的？！”路北川忍無可忍在秦歌耳邊吼道。

　　秦歌這麽近地被他吼了一嗓子，嚇得哆嗦了一下，然後又壯著膽子開口道：“……這根本就不是理由……”

　　“睡吧，行不行？不是說困了嗎？”路北川真是一個頭兩個大，這小孩怎麽這麽能糾結？

　　好吧，他確實是很困了，困得都已經閉上了眼睛，但他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路北川……你為什麽睡我床上，為什麽抱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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