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程秋野正巧相反。
“生活就是給自己找點有意思的事做,這樣才不會無聊。”他補充說。
奇怪的是,他覺得這句話自己曾經說過。
很熟悉,好像每個詞的組合都是固定的,更甚至連聆聽的人都很固定。
難道是上輩子他對黎從霄說過?
“洗衣服很有意思?”
程秋野點點頭,“紡織品的一切我都喜歡,特別是衣服,衣服是人的第二層皮膚,清洗,熨燙的過程會給人一種……安全感。”
他說完輕笑了一下,可能覺得自己說的多了,太玄,別人理解不了。
他聲音淡然,有點生澀,好像是臨時組織的語言,也可能這些就是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的話。
黎從霄聽來,覺得很詩意,心跳加速,因為程秋野會說這些話,是想要他了解。
其實呢,根本不用費勁。
他的那句‘生活就是給自己找點有意思的事做,這樣才不會無聊’,黎從霄十年前就聽過。
更甚至,因為這句話,他改變了對生活的態度,他不再浮躁。
他一點一點的成為了現在的自己。
他記得當時他問十六歲的程秋野,“什麽事情有意思?”
少年努努嘴,笑了,桃花眼很亮,“挖蛤蜊,去書店,曬床單,睡覺洗澡看星星,每件事都很有意思,跟你說話也挺有意思,世界上充滿了有意思的事情,有些在近處,有些在遠方。”
他對一切既不抱怨也不厭煩,他接受,並且去改變,總是很自在。
即使過去十年也還是一樣。
37淋過雨的
周末,晚上就是黎之瑞十七歲的生日舞會,程秋野起床之後發現黎從霄留在他床頭的卡片。
上面寫:“黎青回來了,我去機場接他。”
句號是一個墨藍色的小小愛心。
程秋野笑了一下,把卡片放進床頭櫃裡。
黎青就是黎從霄的弟弟,小他七歲。
程秋野洗漱之後下樓吃早餐,樓梯在房屋後側,所以離後院隻一牆之隔,後門開著,下到一樓的時候,程秋野聽到訓斥聲,就在門外。
是寧叔的聲音。
“我說了多少次,畫畫沒用的,好好學習書本上的知識,將來才能找個好工作,爺爺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考上東部師大,出了校門當個老師,當老師多好啊,有寒暑假,又被人尊敬,每天上幾節課就行。”
他停了一下,又說:“你小時候不是也說想當老師的嗎?你還拿粉筆在牆上寫字呢,對不對?”
他這個語氣,倒不是詢問,而是威脅了。
“嗯。”寧南喬低聲說:“我以後不畫了。”
程秋野皺皺眉,這是人家家裡的事情。
“你都說過多少次了,還不是一次次被我逮到,你就不好好學習,你是要氣死……”
程秋野:“寧叔。”
寧叔的聲音頓時停了。
程秋野從門裡走出來,“什麽事啊?你發這麽大火,對身體不好的。”
寧叔本來不想說,但實在氣不過,“程先生,你有社會經驗,我想請教你一下,學畫畫是不是根本找不到工作的?是不是還是當老師這條路比較穩妥?全國那麽多學校,那麽多學生,不能缺了老師吧!”
程秋野抿抿嘴,“確實不能缺了老師。”
寧南喬眼神一下子黯淡了。
寧叔則像是論點得到了證實的辯論手,一下子揚眉吐氣。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低沉冷淡的男聲接著響起。
“但是寧叔,當老師不是您想的那麽容易,一千個人競爭一個崗位,一個老師一天可能要上七節課還要備課到深夜,起早貪黑,塵肺病,咽喉部位的癌症,寒暑假老師是不休息的。”
他越說,寧叔眼睛就瞪的越大。
“我有個進體制當初中老師的同學,當了四年老師,老了十歲。”
寧南喬抿著嘴,抬眼看著程秋野,又看看寧叔。
“那……那也比只會畫畫,找不到飯吃強啊……”
“寧叔,現在社會發展的很快,新興行業很多,有很多崗位需要專業的畫師,而且這些行業前景很好,擴張很快,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再不濟,一技傍身,比那些光看課本讀死書的人要好,你想想,現在大學生出來找不到工作的新聞有多少?他們只能去送外賣,送快遞。”
手機新聞寧叔是看過的,大學生太多了,他皺著眉。
“而且我就是設計專業畢業的,畫畫是必備技能,我有個學妹,現在是漫畫家,自由職業,但收入比普通上班族還要高,生活的很開心。”
“是嗎?”
寧叔已經撤掉了防線,程秋野問:“你看過他的畫冊嗎?”
他對寧南喬伸手,後者猶豫了一下,把畫冊遞了過來。
程秋野打開,直接翻到他昨天看到的那一頁,因為上面的人物,正是寧叔。
“你看看,他畫的你。”
寧叔驚訝的看著紙上素描。
“他畫的很好,對吧?他說是自學的,很有天賦。”程秋野說:“看得出他對你很孝順,很尊重,寧叔,你也得同樣尊重他才行,問問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這……”
程秋野看了眼寧南喬,要是幫他到這份上,再不抓住機會,就算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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