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學校也很孤僻,沒什麽朋友,也不懂得怎麽和同學交流,因為她們畢竟不是同齡人。
她普遍比同班同學小了兩三歲,小學跳了兩級,少了兩年和同齡人的相處時間,她不太懂得周圍人那些正在聊的遊戲、追星什麽的,甚至有時候連身邊人的惡意和善意都分辨不清。
就是在這個時候。
視線出現了一雙手。
有了一個人幫忙,趙淺也感覺沒那麽尷尬了,很快,卷子被整理好,重新放到了她的手上。
趙淺鼓起勇氣看向對方,想看看是誰幫了自己,卻發現是一張很熟悉的臉。
似乎經常在升旗儀式領獎台上見過。
她不敢多看,又低下了頭,小聲說了句:“謝謝。”
說著就要離開。
然而對方卻溫柔地叫住了她,問:“你叫什麽名字?”
趙淺難以置信地回頭。
因為她感受到了對方的友好和善意。
“趙淺……”
“我叫黃斯然。你隔壁班的。”
“哦……”
黃斯然。
趙淺心裡默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把卷子拿回班上的時候,她跑著下樓,準備大課間活動,卻發現黃斯然正站在教室門口。
不適宜的陽光肆無忌憚的傾瀉,男生逆著光,就這麽看著她,讓趙淺心跳了一下。
“你……”趙淺說話沒什麽顧忌,或者說她不太明白怎麽和所謂同學交流,會把直接想問的說出來。
“你是在等我嗎?”
面前的男生似乎愣了一下,像是沒料到她會這麽直來直去,又淺淺地應道:“嗯。”
“一起去操場吧。”
……
“你和那些人有點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就……很特別。他們眼裡都看不見我一樣。雖然我知道我很怪……但是你好像不這樣,為什麽?”
“為什麽?”黃斯然像是聽到了一個難題,想了很久,才道:“可能……”
“可能,是因為我聽媽媽的話吧。”
“媽媽?”
“嗯。媽媽。”
……
“你喜歡看課外書嗎?”
“還行……我父母不讓我多看,他們隻讓我學習。”
可是成績也不太好,總是讓他們失望。
“偶爾看看其他書,有利於開闊視野。”
“啊,我也是這麽覺得的。”
“我可以借你一本,我覺得很不錯。”
“真的嗎?”
“嗯。”
“《東京塔》?”
……
之後的黃斯然頻頻想起那天,他都會想,趙淺真的是個很可憐的女生。
幾乎是一點甜頭就能上鉤,像是從來沒有感受到過任何溫暖一樣。
他從內心裡發出一聲冷笑,又想起了那天自己對趙淺說的話。
“聽媽媽的話”。
從小,他便聽著母親的這句話長大。
“斯然……媽媽什麽都沒有了,只有你了。”
父親出軌、身邊情人不斷,渴望愛情的母親企圖用孩子拴住父親的心,可惜一些畜生就是沒有心。
“斯然,要聽媽媽的話。”
母親半夜裡偶爾哭泣,對著一家三口的照片發愣,夜涼如水,眼淚卻是滾燙的。
“斯然,別做讓媽媽難過的事。”
黃斯然從小就聽著這樣的話長大,有時,還會伴隨著長達一個假期的幽閉□□,看不見一絲光。
這些話成為了他的訓誡,刻入骨髓的詛咒。
以至於,在某一天,咖啡館裡,或者是街上,具體他甚至記不清了。
隻記得一個男人站著或是坐著,十分悠閑的樣子,手上拿著一本書。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黃斯然甚至能看清楚封面上的那句話,出自書內。
——“讓母親難過,是世界上最不好的事”。
一瞬間他眼神緊縮,感到時間停止,和陌生的文字產生了奇妙的共鳴,跨越了幾萬億秒時間,和作者產生了跨越時空的共感。
他看到那個舉止悠閑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書,朝著他走了過來。
……
“你們憑什麽抓他!”
黃斯然陷入了某種回憶,突然一道尖銳的女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聽到這個聲音的一瞬間,他第一時間像是被人奪去了空氣,無法呼吸。
他重重地喘了幾下,腦子裡一片空白,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
這個聲音不是母親的。
他像是劫後余生一般,腦子裡衝上一股熱氣,感到憤怒,但又同時覺得慶幸。
還好。
還好媽媽還不知道這件事。
還好媽媽永遠不會知道這件事。
-
審訊室外,宋居然正在整理待會要用到的材料,看見何淼走了過來,悄聲問道:“兩位佛都送走了吧?”
何淼用手往後刨了下頭髮,松了口氣:“嗯,累死老娘了,那個新抓進來的搶劫犯老婆簡直是位高音戰神,聲音大得估計審訊室都能聽見,不過還算好解決,很快人自己就走了。”
她喝了口水:“真正難解決的是那位。”
“黃斯然他媽?”
“嗯。”何淼皺了皺眉:“文化人,還有錢,家裡不一樣,直接用關系來壓。”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