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蘇雪山終於開到了他的目的地——一中後門。
陸遲風看到行車儀兩邊閃現過的、熟悉的橙黃色招牌,眼神猛地一凝。
接著,他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到屏幕裡響起了開車門的聲音。
有人坐進了副駕駛。
“下次別來接我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
——聽到這個聲音,陸遲風像被釘在了原地。
他太熟悉這個聲音了。
每一個習慣性的升調降調、說話的尾音稍稍拖長,帶著點繾綣意味。
高中相處三年,陸遲風早已經把這人說話的習慣和語調刻進腦海裡。
屏幕裡的蘇雪山輕呵一聲,“好,小秋系好安全帶。”
整個視頻在此處戛然而止,屏幕黑掉了。
“小秋”?
陸遲風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似的,猛地驚醒,上前,“誰上車了……?!”
蘇雪山眼裡閃過一絲錯愕,不知道為什麽為人冷淡的陸遲風突然這麽激動,“……我弟,怎麽了?”
秦霄也道:“小陸,放松一點嘛,不要一驚一乍的,我們老年人驚不起這麽嚇唬,哈哈……難道發現什麽線索了?可是也不對啊,這離案發地點差了好幾分鍾的車程呢。”
“……沒。”陸遲風深呼吸了幾下,平複了自己內心的情緒。
接著他單手把頭髮往後一梳,又變成了那個不好接近的陸副隊。
他面色嚴肅,看著屏幕,冷聲道,“再從頭放一次,最後部分就不用放了,能在接近巷子那段路程上慢放麽?”
他看起來十分正常,仿佛剛才短暫的失態只是個意外。
現在不僅正常,還能繼續保持風度轉動大腦。
然而只有陸遲風自己心裡知道,他現在心裡泛的酸水能把他整個人淹沒。
弟弟是吧?
他和鬱秋相處三年,怎麽不知道對方還有個哥哥?
-
晚上九點半。
鬱秋照例是最後一個離開店裡的,他鎖好門,往公交站方向走去。
路燈昏暗,周圍的車輛都已經開始慢慢減少。
突然,鬱秋身後響起了一陣細碎的、樹葉摩擦的聲音,聲音不大,但是在黑夜中,鬱秋的感官還是被無限拉扯放大。
鬱秋被迫聽得一清二楚,嚇了一跳,差點沒蹦起來,渾身寒毛豎立,下意識在原地站定。
鼓起勇氣,鬱秋往後看了一眼。
等他看清楚了剛才躥過去的影子之後才松了一口氣——
是隻黑色的小貓。
就算只是隻小貓,鬱秋也不敢停留,跑著去了公交站。
運氣好的是,他趕上了最後一輛公交車。
公交車上坐了幾個人,因為是末班車,人很少,但是也給鬱秋帶來了些許的安全感。
他看了眼身後,沒跟來人,這才徹底放心,隨便挑了個靠窗邊的位置落下。
月明星稀,窗戶微微打開,帶來了些許的涼意。
夜很黑,鬱秋看著一路飛馳而過的景色,突然心裡有些慌。
下車之後,他照例像往常一樣爬樓回家。
只是今天有所不同。
鬱秋能清楚地感覺到,有人跟著自己。
就這麽跟在自己身後,不緊不慢。
鬱秋的腦海裡仿佛嵌了根細絲,他的神經“錚”地一下繃緊,身後的腳步聲不停,離他越來越近——
鬱秋一瞬間大腦空白,無數恐怖的回憶浮現在他腦海中,把他釘在原地無法動彈。
但他沒有停下腳步,反而是不徐不疾地繼續往前走,同時手機在兜裡解鎖,撥通緊急聯系人。
終於,他的所有鎮定,在他遠遠看到,自家家門口旁的白牆上,被人畫了個巴掌大小的“T”之後,瞬間崩塌。
然而盡管如此,他的手放在兜裡,明明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緊急聯系人”的頁面,鬱秋卻一直沒有按下“撥打”鍵。
他只是,突然感到了疲倦。
貓追耗子的遊戲已經持續了七年,鬱秋也躲躲藏藏了七年。
鬱秋喃喃出聲:“到底……”
到底是誰?!
他已經徹底厭倦了這場無休止的“遊戲”,如果能在今晚結束,就算代價是他自己,那他也願意——
因為,他已經很累了。
然而,他的話剛起了個音,他的嘴唇就被人捂住,接著,他整個人被按在了身後的牆上!
鬱秋想象中被撞在牆上後背傳來的疼痛並沒有出現,反而,與其說是被人“按”再了牆上,不如說他是被人抱著。
而且,來人的懷抱讓鬱秋十分熟悉,甚至懷念。
黑暗中,鬱秋意識到了現在是誰抱著自己,睜大了雙眼。
果然,下一秒。
陸遲風喉結上下滾動,咬牙切齒,聲音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好得很,鬱秋。”陸遲風把鬱秋摜在牆上,他聽見自己氣急敗壞的聲音,“他是誰?你還坐他副駕駛上?”
他媽的,上次坐他車的時候都沒有坐過副駕駛!
想了一下,截至目前,鬱秋和陸遲風的相處交流狀態大概是:
陸遲風:誰會當狗啊,有什麽毛病嗎,突然消失七年,誰還會吃回頭草啊,老子也有脾氣的好不好,他去幹嘛去見誰管我什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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