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鬱秋也是這麽等他的。
穿著藍白相間的一中校服,站在一中校門的角落,面對著大門一側的紅牆,雙手放進校服兜裡,偶爾會把穿在校服裡的衛衣帽戴上。
每次陸遲風終於擺脫了班主任的“糾纏”,一出校門,準能無誤地定位到鬱秋。
然後再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後,不是突然惡作劇般地拉下他的帽子,就是拍一下鬱秋的右肩又迅速閃到左側。
幼稚至極。
再然後,每次都會收到鬱秋的冷臉。
“怎麽又這麽久才來啊!”
“……”
鬱秋冷臉的原因很簡單,每次等得不耐煩都是次要,主要是等晚了,每次去都只能在外面吃。
雖說臨江市江湖氣息重,臨江市人也比較豪邁、不拘小節,但是鬱秋似乎是其中的另類,很是不習慣這種就餐環境。
像極了陸遲風家裡養的那條矜貴的博美犬。
可愛,但講究。
每次吃飯時,都要把吃食放進粉色的專屬小碗裡才肯下嘴。
陸遲風走到鬱秋身邊。
接近一米九極具壓迫的身高,挺拔的身姿,勻稱的身材,光是站在一旁就投下一片陰影。
再加上常年遊走前線所培養出來的氣場和凌厲的五官,哪怕此刻刻意收斂了一番,其存在也讓人難以忽視。
鬱秋踢石子的動作頓了一下,慢慢地側過了頭。
“鬱秋。”隔著極近的距離,陸遲風輕輕叫了一聲鬱秋的名字。
嗓音低沉,鬱秋明明扣著帽子,卻莫名感覺氣流穿透了布料。
耳朵有些酥酥麻麻的。
沒等鬱秋回應,陸遲風繼續說了下去。
陸遲風知道鬱秋有他的電話號碼,是他第二次去奶茶店出於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留下來的;
陸遲風也知道這世界上唯一一個會問他“一起去吃米粉嗎”的人,只有鬱秋,這是他們高中三年以來一直的暗號。
可是。
七年已經過去了。
他們也早也不再是十七八歲的高中生了。
“一中附近那家米粉店,已經關了一兩年了,你不知道嗎?”
他們已經七年沒見了,他不知道嗎?
第16章 異鄉人15
氣氛有些奇怪,一時之間好像時間、偶爾經過的車輛呼嘯聲、甚至於春天獨有溫柔又和煦的風聲都靜止了。
鬱秋看著陸遲風的瞳孔微微放大,愣了一下,好像真的忘了這回事一樣。
過了很久,他才慢吞吞道,“……抱歉,真的有些忘了。”
那家米粉店的確是關了,自從鬱秋開始在一中後門的奶茶店打工後,那家店就已經變成了某國內外連鎖的大型便利店。
時刻提醒著鬱秋,七年過去了,一些東西已經物是人非。
沒有誰會為誰一直停留。
“嗯。”陸遲風有些不自在,也學著鬱秋,把手放進了大衣兜裡。
氣氛更奇怪了。
陸遲風余光輕輕掃過鬱秋的臉,沒有漏過鬱秋適時露出的一絲迷茫。
陸遲風幾乎是脫口而出,想問鬱秋,你是真的忘記了嗎?
可是,怎麽會忘?
是因為在吃藥嗎?
為什麽吃藥?
那天為什麽突然發抖、害怕?
是在看心理醫生嗎?
七年前突然消失,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這幾年到底都發生了什麽?
想問的問題很多,他想聽鬱秋親口告訴他,陸遲風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嘴唇微動,“鬱……”
“那我們去吃其他的吧。”
幾乎是同時,鬱秋也出了聲,微微躲避了陸遲風的視線,說道。
“就當朋友敘舊。”
陸遲風差點沒被這話給氣笑。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收回了自己看向鬱秋的目光。
“朋友”這個定位讓他感到荒謬到好笑,七年前的感情仿佛只是個笑話。
而他近乎想急迫知道一切的勇氣也瞬間像泄了氣的氣球。
想問的話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朋友”。
陸遲風心裡又給鬱秋記了一筆。
-
兩人最終選定了一家評價較高的鍋物料理,主要是近,走十幾分鍾就能到。
一路上很安靜,陸遲風長得高腿還長,穿著黑色長風衣像是模特出街,同時也更能兜住風,習慣性地走到了鬱秋的另一邊,靠近馬路的一側,幫鬱秋擋風。
兩個人都各走各的,但又很默契地在一棵艱難開了些花的櫻花樹下駐足了片刻。
“好漂亮啊。”
“嗯。臨江市能種櫻樹,還挺少見的。”
像這樣同行的路他們一起走了三年,又在京市公安大學門前走過幾天。
這麽沉默還是第一次。
如果沒有七年前的不告而別,是不是鬱秋也能圓夢成為一名刑警,是不是他和鬱秋就成同事了?
他還記得第一次重逢的那天,鬱秋對他說,說他很高興陸遲風成為了一名刑警。
可是,“成為刑警”這個夢想,分明只是鬱秋一個人的。
陸遲風的人生從來沒有什麽夢想。
要是當時直接把鬱秋關起來就好了。
陸遲風面無表情地想。
關起來,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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