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
仲尹夏的身子已經離開凳子三分之二了,聽到這句話,竟是重新坐了回去。
他骨子裡竟是對商樊的話形成了不可理喻的肌肉記憶。
商樊繼續說:“尹夏,逃避不是解除問題的方法,只會由小積多的惡化它,我知道你在生氣,關於安凜的事,我的確做的不對,所以,你能好好坐下來跟我聊一聊嗎?”
仲尹夏一聽到“安凜”兩個字,身子一僵,腳上已經發力要走。
他果然是想逃避的。
但最終,他還是沉默的點頭,強迫自己接受和面對真相,眼眶紅了一半,他自己都不知道。
商樊給予他足夠的緩衝時間後,慢慢開口,仿佛在跟朋友陳述一件往事:“安凜是我的未婚妻,比我大六歲,父親是商氏的高管。”
“十五歲那年,我第一次遇見安凜,他性格很好,溫柔堅韌,對我照顧又加,有一些事我不方便說,總之,他是那一時期對我最好的人,我也自然而然的對他動了心。”
服務員送來一杯焦糖奶茶,仲尹夏握著馬克杯,指骨節發白,他隻覺心裡苦澀不堪言。
這天下有哪個Omega聽著他的Alpha訴說著對另一個人的喜歡,能做到無動於衷的。
“六年前,他出了一場車禍,那時我們定了親,西郊區是我為他買下的婚房,那幅油畫是他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他當時在七星鎮支教,還沒來得及完成這幅畫,回A市選訂婚禮服的那天出了事。”
仲尹夏的眼睛徹底紅透,大概覺得不好看,忍了忍,眼淚到底沒有落下來,聲音啞了:“所以,你找我做他的替身?”
“不只你”,商樊抽了一張紙巾,遞給仲尹夏,“只是我後來決定娶的是你。”
“仲尹夏,我可以保證的是,今後,我不會找其他Omega,好好疼你,我們完全可以像從前一樣。”
如果說仲尹夏剛才還在為Alpha心裡早已裝了其他人而心碎,那此刻,他可能只剩憤怒了:“先生,回到從前是什麽意思?!我依然跟隻傻雀兒一樣,作繭自縛,把自己活成別人的模樣?”
商樊食指安靜的敲擊著桌面,沉默以對。
很顯然,他就是這個意思。
手裡的咖啡分明冒著騰騰的熱氣,仲尹夏卻覺得好冷,奶茶冷,馬克杯冷,太陽高照的今天和坐在他面前的Alpha也冷。
真冷啊。
仲尹夏乖乖的做個替代品,等量交換這個Alpha高高在上的寵愛。
可真公平,真公平啊!
漫長的沉默。
仲尹夏嘴角扯出一絲沒有任何溫度的笑容:“那要是我說不呢?”
“先生,我不做任何人的複製品,也不要您的愛,這樣呢?”
“尹夏——”
“我不要!!”Omega的眼淚“吧嗒”砸在了奶茶裡,隻一滴,泛起三圈漣漪,足以絞碎一個人的真心。
商樊眸光動了動,看向Omega的眼睛,心裡有一瞬的慌張,想把他拉進懷裡好好疼,可很快,Omega的眼神由悲痛轉為堅定,那堅定閃爍幾下之後,最終成型。
商樊在他下一句話開口之前,打斷道:“尹夏,我在跟你開條件。”
“你父親手裡目前有三個項目,五個競標,經由商氏股東大會最終決策,他和商氏旗下三至五個子產業之間利益牽扯盤根錯節,現在不好割裂。”
“另外,高峰這些年來得罪了不少權貴,之所以安然無恙,是因為仲尹夏是我的Omega,而我能處理好他砸下的所有爛攤子。”
“以上這些,是我給你的條件,我可以無限期遵守,你也可以提出更多,我都能滿足你,至於我的條件,仲尹夏,很簡單,乖乖跟我回家。”
“砰”的一聲,馬克杯碎裂在地,濃鬱的奶茶漬濺髒了他的上衣,仲尹夏猛的站起身子,大吼:“商樊,你在威脅我?!”
咖啡廳的人紛紛側頭看向仲尹夏,門外站著的文森身子一激靈,不可思議的觀摩了這一幕。
這……可真是活久見啊,一向溫順的Omega發了火,小爪子抬到了狼窩裡。
文森在心裡默默替仲尹夏鳴不平,他老板陰溝裡翻船了吧,哄不好了吧,呸,該的!
商樊也吃驚他純良的白兔兒第一次對他發了火。
他於是清楚的認知到,他嘴裡說來哄人,其實用了最愚蠢的方法。
不過比蠢方法更顯而易見的是,他潛意識裡深知,只有這樣才能讓仲尹夏重新回到他身邊。
Omega骨子裡的倔強這些年來只是隱藏了,而非消失,在他對他說第一個“不”時,商樊就感知到了。
於是,他要重新佔據主導位置,粉碎Omega接下來的“不”。
“尹夏,你冷靜點,坐下。”
仲尹夏的眼睛纏了紅血絲,心如刀絞,每一處傷和血都來自於他的愛人,他的Alpha。
“坐下!”商樊目光沉了下去,重複了一遍。
仲尹夏不敢低頭,不敢說話,怕眼淚會繼續往下砸。
他覺得自己沒用死了,他那麽委屈生氣,也只是摔碎了杯子,想也沒想過把咖啡直接潑在商樊身上。
他只會割破自己的手指,讓自己疼。
眼淚最終沒出息的漫了出來,仲尹夏無力的承認了一個事實,與商樊的對峙,他怎麽可能會贏。
是他自己跟商樊一起,親手用五年時間把仲尹夏打造成了別人的模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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