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樊站定,有了某種預知,不錯眼珠的盯著那群人。
仲尹夏從同行的Alpha包圍裡走出來,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緊了緊自己背在身上的醫藥箱,有個Alpha見狀伸手要幫他,被他禮貌拒絕。
他像是成績優異,聰明漂亮的大學生,走到哪裡都是萬眾矚目的焦點,身邊從來不缺愛慕他的人。
商樊心口一隅狠狠軟榻下去,這麽可愛的Omega誰他媽願意放手。
他跨著大步走到那群白大褂身邊,大方的衝正和身邊人交談的仲尹夏打了個招呼:“你好,仲醫生。”
仲尹夏頓了幾秒鍾,抬頭,眼睛閃過幾絲錯愕,又很快的平靜下來:“你好。”
今天是小學部學生體檢的日子,都是一些簡單的身高體重抽血和視力測試,仲尹夏他們找了個空地,開始一點點搬運器材,商樊過去幫忙。
仲尹夏全程和他零交流,大約半個小時後,老師領著學生們一一排隊等候體檢,仲尹夏負責抽血這一項,大概十分具有親和力,平時再怕打針的孩子都表現的格外勇敢。
輪到一個三年級的小Alpha時,他一邊盯著仲尹夏看,一邊笑著說:“哥哥,打針不疼呢~”
仲尹夏抽好半試管血,拿了個消毒棉輕輕按在針口上:“你乖一點不亂動是不怎麽會疼的。”
“那哥哥怕打針嗎?”
商樊正站在他旁邊接打電話,聽到小Alpha的問題,驀的轉過頭,神情嚴肅。
仲尹夏回答:“怕。”
“咦,哥哥是個醫生呢,那麽不勇敢呀!”
“嗯,我很膽小的,看到給我打過針的人,會害怕想躲他遠一點。”
小Alpha用力的搖了搖頭:“可是我不怕哥哥呢,因為哥哥好漂亮!”
仲尹夏笑了笑:“按住消毒棉,一會再松哦。”
電話裡文森還在報告這幾天的工作內容,詢問他什麽時候回A市,有一些合同必須他親自過目。
商樊說三五天后,接著掛斷電話,走到抽血化驗處,坐在仲尹夏對面,脫去半截袖子,擱在桌子上。
仲尹夏皺起眉頭:“你做什麽?”
“扎針。”商樊回答:“哪裡疼往哪裡扎。”
仲尹夏斥了句“幼稚”,把人趕一邊子去了。
商樊站著有點礙事,不得已先離開體檢區域,坐進車裡。
寒風凜冽,呵氣成冰,星湖灣的冬天比A市不知冷了多少倍,車窗玻璃上結了一層霧凇,從裡往外張望視野一片模糊。
商樊每隔幾分鍾就用手抹出一片清明,使出十二分的耐心等著仲尹夏。
終於,暮色降臨之際,仲尹夏從學校大門口出來,有Alpha想送他一程,被他婉拒。
商樊昏沉的意志瞬間清醒,打開車門,靜默的看著往他這條道走近的仲尹夏:“Omega先生,我們順路,我能有幸送你一程嗎?”
“不。”仲尹夏頭都沒抬一下,大刀闊斧的走在冬夜結了冰的水泥路上。
商樊沉默了一會,關上車門,亦步亦趨的跟在仲尹夏身後。
仲尹夏始終沒有回過頭,像幾個月前的那個十月清晨一樣,固執的留給他一個背影。
天知道,商樊此刻忍的有多麽難受。他明明可以直接攔住Omega,把他強行抱進懷裡,捂熱他的手,他那麽柔弱溫柔,根本抵抗不了自己的哪怕一個很輕的擁抱。
他可以用很多法子讓仲尹夏停下來看他一眼,可卻選擇了自己最不擅長的一種。
商樊自此在脖頸裡埋下了一道結實的枷鎖,仲尹夏所有說“不”的事,他忍耐著不讓自己違背。
他由著仲尹夏牽著繩索的一頭,大概脖子都被擰斷了都不舍得喊一聲停。
北風呼嘯,今夜零下五六度,仲尹夏單薄的身子在夜色裡哆嗦了幾下,商樊心裡猛的一揪,趕忙脫下自己的大衣,快走幾步,披在仲尹夏身上——他早就想這麽做了。
仲尹夏停下腳步,好在沒有推掉他的衣服,乖乖披上。
商樊臉上露出一個高興的笑容,沒說話,繼續跟著他,期盼著這條路最好沒有盡頭。
後來想想還是算了,好天氣他倒願意跟仲尹夏多走一段,風雪路是不能讓他多趕的。
如果安凜現在還活著,他肯定要問,這就是你說的會愛一個人?
十八歲的商樊會嗤之以鼻,覺得把頭低下一分不如一槍崩了腦袋瓜。
三十二歲的商樊只需要仲尹夏小小的一聲“不”字,就能心甘情願的矮下身子。
仲尹夏連扇人巴掌都會用很小的力氣吧,可商樊覺著那跟直接一刀貫穿他的心臟沒什麽區別。
原來真的很在乎一個人時,根本沒法接受來自於他的哪怕很細微渺小的傷害,而商樊給仲尹夏的傷害從來都是超負荷無比沉重的。
仲尹夏被迫接受時該有多疼多絕望,商樊日後都要主動的一點點的被反噬。
那一晚,仲尹夏去了同事家留宿,商樊枯立在大門口好幾個小時,最後將就著睡在了車裡。
安凜假設回答他,阿寒,對,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模樣。沒有一種喜歡可以做到不為對方妥協,再勢均力敵的愛情也需要彼此不斷嘗試和磨合。
商樊憤恨和排斥他慢慢懂得了這些道理,也仍然厭惡低下脖子,可他想要仲尹夏他沒辦法。
果然,擁有過又失去的東西,再討回來時沒有捷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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