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樊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因為仲尹夏吃飯太少而失眠。
他後來找空跟保姆學會了做蛋糕,是仲尹夏最喜歡吃的草莓千層,耗費不少時間,做出了自己最滿意最漂亮也最好吃的那一塊,讓保姆端給仲尹夏。
甜品能愉悅人的心情,仲尹夏十分賞臉,拿起杓子準備品嘗。
保姆這個時候獻起了寶,說蛋糕是商樊做的。
仲尹夏很快放下杓子,像城堡裡的白雪公主看到了皇后給的毒蘋果。
哪怕商樊在蘋果裡放了很多很多糖,可那糖對仲尹夏而言是非常苦的。
不再喜歡商樊給的糖果只是其一,二是晚上睡覺時,商樊摟著仲尹夏,會讓他一整夜一整夜的做噩夢。
商樊於是再度失去了擁抱仲尹夏的權利,再是更多。
仲尹夏睡著時,商樊會忍不住悄悄靠近他的脖子,想聞一聞那縷馥鬱的果子香。
可仲尹夏的原生信息素差不多被鳶尾花取代,百香果已經淡的無從捕捉。
終於,喬恩拿來最後一次針劑時,商樊心裡產生了強烈的動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最初給仲尹夏注射安凜信息素的原本意圖是什麽。
不想讓仲尹夏離開,不同意離婚,修複好他和仲尹夏之間涇渭分明的界限。
不是。
不是的。
97%的完美契合度足以讓他跟仲尹夏產生旖旎浪漫的愛情,但他不再對文森說我如果能夠喜歡仲尹夏就好了。
這個假設已經變成威脅他的致命結論,求證的方法是幾天后仲尹夏奄奄一息的躺在了血泊裡。
第五次注射安凜的信息素至關重要,這之後仲尹夏三天不能進食,只能靠輸送營養液維持身體的基本機能。那天晚上,喬恩吩咐保姆要多給仲尹夏準備些食物。
然後口訴給商樊之後的醫囑,商樊拿著筆記本認真的聽和記,這時,臥室裡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哐當”聲。
商樊慌忙推開門跑到仲尹夏身邊,保姆神色大變,趕忙跟他解釋:“夫人不小心碰碎了碗。”
商樊看了看仲尹夏無波無瀾的臉,擺手示意保姆重新盛一碗湯,然後對仲尹夏說:“把手給我。”
仲尹夏乖乖舉起左胳膊,平鋪手指。
商樊又說:“另一隻。”
仲尹夏緩緩伸出了右胳膊。
商樊找來醫藥箱,給仲尹夏割破的虎口處消了毒,貼上創可貼,一杓杓耐心的給他喂完了飯。
他再站起身要離開時,仲尹夏破天荒的喊住他:“商先生……”
商樊頓住腳步。
“你以前是不是教訓過我,我有我的Alpha,不許把針頭往自己身上扎?”仲尹夏眼神很迷茫,真的在很努力的思考商樊是不是有說過這樣的話,沒有想清,不得不開口問他。
商樊愣了一會,點頭:“是。”
“哦……”仲尹夏拖著長音,想通了困擾他好多天的事情。
商樊目光如炬的看了他一會,有很多話要說,又無從說起。他默默的陪了仲尹夏差不多半個小時,喬恩說可以注射信息素了,商樊避去客廳給小團子喂貓糧。
喬恩清點好東西,拿著針劑走到臥室門口,一股子濃烈的血腥味竄進他的鼻子,站在他身後的保姆嚇的面如土色,驚呼了起來。
商樊喂小團子的手猛的一哆嗦。
那短短的幾分鍾時間裡,仲尹夏躺在了血泊裡。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商樊毫無實感,站起來時身子晃了一下,大腦一片空白,停止運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衝到臥室,怎麽抱起仲尹夏的,所有的行動都變得遲緩而不真實起來。
血腥味裡混雜的一絲淺淡果子香最終拉回他的神志,他唯一的感知就是手一直在哆嗦,抱了仲尹好幾次都沒抱得動。
仲尹夏臉頰上的血漬怎麽擦也擦不乾淨。
喬恩慌張的伸出手,想幫忙接過仲尹夏,商樊這時才搖了搖頭,終於把仲尹夏抱在懷裡。
仲尹夏當真變成了他手裡易碎的瓷娃娃,身體輕薄的幾盡透明,夏夜的晚風再如何溫柔,也能吹散掉。
商樊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看住了仲尹夏,怕他只是一閉眼的功夫,人真會消失不見。
喬恩給仲尹夏簡單處理了腺體上深淺不一的粗糙傷口,和手上被碗片磕破的皮肉。
商樊在仲尹夏回到別墅的那一天就下令所有人收起了針,刀,花瓶之類的鋒利物品,仲尹夏隻好摔碎了碗,在商樊讓他伸出手時,劃著胳膊的皮肉偷偷藏進袖子裡一塊碎片。
他是用了多大力氣去割傷腺體,以至於手掌都被反力切碎了紋路。
喬恩後來告訴商樊,兩分鍾三十八秒,七道不知反覆切割了多少遍的刀痕,才完成Omega腺體的最大程度損傷。
仲尹夏被送進了重病監護室,商樊則久久的枯立在空蕩蕩的走廊,親手推翻了心頭高牆之上的最後一塊瓦礫土石。
狼煙滾滾的灰塵盡頭,商樊從神台走下,終於承認,和仲尹夏的博弈,他從來一敗塗地。
那一夜是如此之漫長,但痛苦絕對不放過不好好相愛的情人。
仲尹夏躺在手術台做了七個多小時的手術,商樊用一分鍾不到的時間學會妥協,修直的脊骨裡快速生長出一根軟肋,他用手裡還沾著血的碗片深烙下仲尹夏的名字,並祈求明天仲尹夏醒來了能夠給個機會失物招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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