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樊覺著,仲尹夏肯定是曾經的自己在肋骨上打下的永久烙印,湮滅成灰燼都無法消除。
二月末,南潭春意漸濃,商樊打開車門,走了下來,身著一件二八駝色大衣,襯得寬肩窄腰大長腿,身材好的過分。
他默默調整到一個最自然平和的狀態,走到大鐵門口,輕輕扣響門鈴。
時下,仲尹夏一手抱著他七斤半的布偶貓,一手攏著淺黃色的迎春花,猛的定住身子。
饒是心裡有了某種預知,打開門的時候還是難掩吃驚和無措。
“你好,Omega先生。”商樊站在仲尹夏百米之內,臉上掛著一絲微笑,禮節而紳士,跟往常無二。
仲尹夏心中一動,他這是恢復記憶了?
他半天才發應過來,主要是小團子四腳一蹬骨碌碌的滾在了地上,夾著尾巴飛快竄進了屋裡,貓是敏感類動物,它比它的主人更加排斥這個Alpha。
“你好,商先生。”仲尹夏乾巴巴的回以問候。
商樊眼睛裡閃著狂喜的精光,他怎麽甘心只聽一句你好。
“我可以進去嗎?”
仲尹夏猶豫一會:“可以。”
商樊就很奇特的從他這兩個字裡摳出來海誓山盟,急躁的大跨了好幾步,不忍了,一把扯住仲尹夏的袖子,有些委屈的小小聲問:“尹夏,你這幾天為什麽沒有來看我?”
第59章
仲尹夏身子一僵,低頭看著他被商樊扯住的衣角:“你……說什麽?”
“你不去看我是在生我的氣嗎?”商樊並沒有松開手,“我聽文森說了,我以前對你很壞,你是應該氣我恨我,但請不要不理我。”
仲尹夏覺得從商樊嘴裡說出這些話太不可思議了,可以肯定的是,他剛才看到的所謂正常的商樊其實只是假象,人根本沒有恢復記憶。
可如果沒有恢復記憶,仲尹夏於他而言隻算是個不相乾的陌生人吧,他這樣執著熱切的看著自己又是什麽意思?
“商先生,你先松開手。”仲尹夏最終格擋住商樊的親近,往後退出一大步,跟他保持了正常的社交距離。
這些天,仲尹夏每天至少發三次信息跟文森確認商樊的情況,卻如何也不肯再見他一面了。
一來他心緒煩雜,需要足夠的時間理清他和商樊之間藕斷絲連的糾葛,二則他知道商樊不記得他了,多少有點逃避這件事的意思。
可又比誰都明白,見是要見,話要說,事也要解決。
他輕歎出一口氣:“商先生,我說了我從來沒有怨恨過你,有什麽話我們進去再說。”
商樊眼眸一亮,立馬跟著仲尹夏進了客廳。
顧言漠今天回A市,蘭芝一行人去給他送行了,仲尹夏本來也想跟著,被蘭芝以大病初愈,要好好在家休養為由拒絕了。
仲尹夏給商樊泡了一杯碧螺春,早茶清香,味道甘醇,商樊坐在仲尹夏對面,手裡握著杯子,光聞著味兒都覺神清氣爽,心境坦闊。
跟這個Omega一樣,怎麽看怎麽舒服。
仲尹夏沉默片刻,在心裡羅列好說辭,用平緩的聲音說:“商先生,我知道你不記得之前發生的很多事了,但我還是想跟你鄭重道謝,謝謝你能過去救我,也抱歉讓你受了傷。”
商樊臉上的表情是錯愕的,幾度想開口說什麽,大腦一片空白,摸不清半點頭緒,只能乾巴巴的聽著仲尹夏繼續往下說。
“這些天我不是故意躲著你的,我心裡又亂又煩,想給自己時間整理和冷靜。”仲尹夏松出一口氣,覺得這些話也沒那麽難說出口了,“商樊,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麽不顧安危去救我,我不覺得你能為我做到這種地步,所以心裡產生了強烈的動搖。”
“我會覺得,你也喜歡我了,這個想法太折磨人,我根本沒法相信。”
一直保持沉默的商樊這時終於張了嘴:“喜歡的。”
仲尹夏猛的抬起頭看著他,眼神迷惑。
“他喜歡你。”商樊重複。
漫長的對視過去了。
仲尹夏突然自嘲的笑了:“可能吧。”
“但是,我已經不想接受這份喜歡了。我等的時間太久,過程太孤獨,付出的太慘痛,好不容易可以灑脫的放手,開始一段新生活了,他卻想把我拉回從前,可是,我已經沒有勇氣再重新開始了。”接著停頓幾秒,神情嚴肅的問:“商先生,你知道從前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麽嗎?”
商樊懵懂的搖了搖頭。
“做回那個失去自己人格和脾性的替身,暖一顆永遠也暖不熱的石頭心。”
“不是,不是!”商樊趕忙否認,“我不是這樣想的,他……他絕對也不是!”
仲尹夏看著他的反應,半晌道:“嗯,不是,我願意相信你。”正當商樊抓到希望,臉上終於露出幾分喜色時,仲尹夏繼續說:“可是我們之間梗著五年這樣的替補關系,每一分一秒都讓我如芒在背,即使你把我當成獨立的個體了,我也會延續五年的記憶力,做出你喜歡的樣子,只要你還在我身邊,我就無法做回真正的仲尹夏。商樊,我會護疼了。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既然你回心轉意,我也確實忘不掉你,我可不可以給我們一個機會重新來過……”
商樊的神情倏然緊張起來:“尹夏,我——”
“抱歉,我沒有說服自己。”仲尹夏打斷他的希冀,“我構思了一下我們重新在一起的種種,太要命,沒有一件是順遂的。我只能想到的是,你能喜歡我多久,看著我時勾起的是不是對別人的思念,對我的溫柔有幾分真幾分假,還會不會給我換上花香味的信息素……好糟糕,我能想到的太糟糕了,商樊,即使我知道你不會這樣做了,也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去這樣想……”曾經的愛有多深刻,傷害造成的陰影就有多厚重,這是現在的商樊哪怕用性命都填補不了的巨大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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