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瘦弱的,皮膚黝黑的男孩蹲在房門前,手裡還拿著一支用報紙卷著的煙,那隻夾著煙的手布滿了繭子,滿是細細小小的傷口。
洛煬看著那個陌生又熟悉的男孩,一時竟然不敢辨認。
“瑪爾西!”洛煬嘗試著叫了一聲那個名字。
男孩聽到自己的名字,抬眼看去,看到洛煬後眼裡顯然是意外的,意外過後是幾分慌張,他站了起來,下意識把手中的煙往後藏了藏,但那煙霧的味道還停留在空中。
看著洛煬一步步走近,他慌忙中扯出一絲僵硬的笑容:“洛老師。”
洛煬對煙的味道很敏感,和傅君榆在一起後傅君榆從來沒再在他面前抽過煙,洛煬很久沒聞到這樣嗆人又刺鼻的味道了。
他眉頭微微皺起,聲音還算溫和:“瑪爾西,好久不見。”
瑪爾西注視著洛煬的雙眼,他能清楚地看到在洛煬透明清澈的眼眸中,自己狼狽不堪的形象,像是世間最醜陋的怪物。
瑪爾西有些難堪,緊咬著唇低下了頭,啞著聲回應道:“好久不見,洛老師。”
洛煬已經察覺到瑪爾西狀況不對,臉色和聲音卻沒變一下,依舊溫和著道:“瑪爾西,今天怎麽不去上課?”
在洛煬的印象裡,瑪爾西和瑪西婭兄妹倆都是聰明伶俐的孩子,又勤奮努力,瑪西婭現在和兩年前一樣認真,而B國也實行了九年義務教育,初中是免費的,瑪爾西自然應該升入附近最好的中學。
然而洛煬越是溫和,瑪爾西心裡越是被扎得難受,背在身後拿著煙的手越發用力,用紙卷著的香煙很快被他折得扭曲起來。
“上課有什麽好的,我不喜歡上課。”瑪爾西乾脆破罐子破摔,也不再做徒勞且沒必要的掩飾,將煙重新塞入嘴裡。被折彎了的紙煙歪七橫八,看著到有些滑稽。
“小孩子別吸煙,對身體不好。”洛煬皺著眉道。
“你管我幹什麽。”瑪爾西齜牙咧嘴,看得出是極力想要做出一副凶狠的樣子。
但他看到洛煬小聲咳嗽後還是默默把煙扔在地上,踩了踩,嘴裡還小聲嘟囔著:“這煙已經折了,不好看,扔了。”
洛煬呼吸著新鮮空氣,認真看著兩年前還是乖巧少年的男孩,現在臉上卻滿是不耐煩,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洛煬的心沉了沉,聲音也不再柔和,嚴肅道:“為什麽不去學校?”
“不想去。”瑪爾西雙手插在褲兜裡,眼睛斜著,不正眼看洛煬。
洛煬張了張嘴,還沒說什麽,卻見瑪爾西突然睜大了眼睛,手也從褲兜裡伸出來了,動作變得慌亂起來,推了一下洛煬:“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快走吧別來煩我了!”
洛煬沒有防備,被推得趔趄了一下,後面是個台階,洛煬沒站穩差點往後摔,還好被人扶了一下。
洛煬回頭看去,是剛才在路上碰到過的在拍攝的馬克。
“你沒事吧?”馬克一隻手舉著手機,一隻手從洛煬的背後收回來,他對著手機道,“我現在好像遇到了一些意外,今天的直播只能暫時中斷了,後續的也許能在我的vlog中看到,再見朋友們。”
馬克把手機收起來,洛煬才開口道:“謝謝你馬克,你是在直播嗎?”
馬克點了點頭,還沒說話,身後又傳來聲音:“瑪爾西!你在家呢!”
洛煬和馬克回頭看去,是一個身材精瘦、氣勢洶洶的男人。
男人嗓門粗糲,衝著洛煬和馬克道:“你們是?”
洛煬微微皺著眉,從容道:“我是他的老師。”
和洛煬聲音同時響起的是瑪爾西的聲音:“他們和我沒什麽關系!”
然而他的話卻沒能引起大人們的注意。
男人上下打量著洛煬和馬克,看到他們穿著得體,尤其是馬克還背著相機,他嘴角咧開,露出黃色的牙齒:
“那我想你們一定很樂意幫助他,瑪爾西家欠了我錢,拖了好幾個月了,也沒多少,算下來五百美元,對你們來說應該小意思吧?”
“他一個小孩子,怎麽會欠你五百美元?”洛煬還沒說話,一個新的聲音加入了進來。
洛煬朝聲音來源處看去,有些驚喜地揚起眉毛:“怎麽這麽快就過來了?”
“施工隊讓村長領進去了。”傅君榆簡單解釋道,站在洛煬旁邊,看了一眼低著頭的瑪爾西,又抬眼看向滿口黃牙的討債男人。
五百美元在這樣一個貧窮落後的小村子算是一筆巨款了,有的家庭一年都掙不到五百美元。
洛煬也回頭看了一眼,瑪爾西不複剛才囂張跋扈的樣子,垂頭喪氣,站在破舊的房門前,顯得狼狽,猶如一條喪家之犬。
但這無疑也肯定了男人說的話的真實性。
男人一聽他們這話,豎起眉毛,眼睛也瞪得溜圓,提高了聲音:“你們難道覺得我是來訛詐人的?”
洛煬面不改色,替傅君榆回答道:“我們可沒這麽說。”
傅君榆接著道:“我們不是不能幫他還錢。”他雖然是剛剛才到的,卻迅速把控住了全場。
討債男人一聽這話,忍不住搓了搓手,笑容咧得更大了。
傅君榆不慌不忙地補充上後半句話:“但你總得先告訴我他一個小孩是怎麽欠你五百美元的。”
就只是這麽一下子,傅君榆就猜到了以瑪爾西的性格,問他是什麽也問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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