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不發。
最初,蔣路還大膽回視戚時,眼神中充滿挑釁——
蔣路先前每次對戚時的“抨擊”都沒能得到理想的效果, 戚時就像是自帶一層銅牆鐵壁一般無懈可擊,蔣路心中積壓起的挫敗感, 早已讓他對待祝辭眠的感情不再純粹。
比起對祝辭眠的單純喜歡,想要追求祝辭眠這樣的心思, 或許能夠徹底“擊敗”戚時, 在戚時這個一貫都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眼中, 看見濃重如同高樓倒塌般的崩潰,才更能真正滿足蔣路心底的愉悅。
而有句話叫做“打蛇打七寸”,蔣路早已知道, 祝辭眠就是戚時的“七寸”。
因此, 這一次,蔣路原以為自己一定會贏。
一定會看見戚時的崩潰。
可對視了不過十秒鍾, 蔣路就忽然不確定起來了。
因為同他原本想象的不同——
戚時的黢黑眼眸中, 確實在最初劃過一瞬極其短暫的,可以稱之為脆弱的空茫感。
但那真的只有一瞬。
下一秒, 戚時眸底神色就被堅毅百倍的, 侵略意味極強的壓迫感徹底填滿。
明明他們兩個人身高相仿, 可被戚時此時的眼神注視著,蔣路卻莫名覺得仿佛後背上壓了一塊無形的巨石, 壓得他堪堪連站直都需要鼓足勇氣。
有那麽一個瞬間, 蔣路甚至生出了戚時會在這裡把他直接弄死的錯覺…
因此, 在戚時忽然向前走了一步的瞬間,蔣路下意識做了個吞咽動作,嘴比大腦快,他顫聲道:“你…你別過來!這可是在學校裡,你不能把我怎麽樣的!”
可聽他說完這句話,戚時唇角卻驀然挑了一挑,就像是聽到了什麽極有趣的笑話一樣,他喉嚨間發出一聲嘲諷意味十足的嗤笑。
戚時確實沒再向前了,而是彎下腰,若無其事般撿起了地上的手機。
指腹輕輕描摹過那道劃痕。
再次抬眼看向蔣路,戚時就像是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死物一般,輕描淡寫拋出兩個字:“廢物。”
話音落,他收回目光,不再看蔣路一眼,就大步從蔣路身邊徑直走了過去。
隻重重撞了一下蔣路的肩膀。
片刻之後,直到戚時的背影已經遠去,蔣路才終於回過神來。
他抬手,咬牙擦掉了額角沁開的一層汗珠。
-
黑色Purosangue的駕駛位上,戚時仰頭靠進座椅裡,闔眸重重吐出口氣。
他當然不像在蔣路面前表現出的那樣無懈可擊。
正相反,此時此刻,戚時在手機屏幕上打字的手指都在發顫。
甚至很難按準要輸入的拚音。
和祝辭眠的對話框裡,戚時把剛剛那句沒輸入完的話刪掉了。
可他指尖懸在屏幕上兩秒,又顫著手指,緩慢將這句話原封不動輸了進去,就像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眠眠在哪兒?我這邊結束了,現在去找你。
半分鍾後,祝辭眠直接回了一條語音過來。
戚時修長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兩下,才對準語音條,點開了播放。
祝辭眠的綿軟嗓音瞬間就在車內的藍牙音響中響了起來,回蕩在整個車內空間,他說了長長一段話,語氣裡滿溢著依賴,可同時卻還不忘安撫——
“戚戚我們今天又不能去吃烤肉了…我,不是,你先不要急哦千萬不要急,就是我現在在醫院,不是家裡的醫院,是在六院,病房是五官科702,你放心我沒有大問題的,檢查都做過了真的沒大問題,戚戚你來找我好不好?具體情況等你來了再和你講,你千萬不要擔心哦!”
一遍播放完,戚時闔眸深吸口氣,手指再次觸上語音條,又聽了一遍。
他舉起手機到唇邊,薄唇微動想要也回條語音,但想到什麽,戚時卻又把手機放了下去,飛快打字,隻回了一句——
我現在就過去,等我。
發完,戚時把手機丟在了一旁空著的副駕位上。
發動車,準備出發。
可副駕位上的手機卻又振動了一聲。
戚時偏頭去看。
是祝辭眠回過來的一條文字信息——
戚戚,我想吃草莓提拉米蘇,你帶給我好不好?
戚時一直緊繃的下頜角輪廓終於有了一瞬松弛,他回了個“好”字,就踩下油門,黑色大SUV如同鋼鐵巨獸般轟鳴駛出了校園。
戚時的車開得極快,堪堪壓在交通規則允許內的最高速。
可即便他一直竭力告誡自己要保持冷靜保持鎮定,但蔣路先前說的那句話卻如同魔音貫耳般,完全難以克制,在戚時耳畔一遍遍自動回放。
“他耳朵聽不見了你知道嗎?就因為你,因為你每天都要和他連語音,因為你對他變態的掌控欲,這就是給你這種瘋子的報應!”
“聽不見了,聽不見了,聽不見了!”
“因為你,因為你,因為你!”
“瘋子,瘋子,瘋子…!”
……
戚時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抖得極為明顯,眼底漸漸暈開癲狂神色。
卻又生生被腦海裡,祝辭眠那句“我想吃草莓提拉米蘇”拽回一線清醒與理智。
車在離學校並不算遠的一家蛋糕店前停下。
這是上大學後祝辭眠發現的店,祝辭眠很喜歡吃這家的甜品,說有家裡廚師做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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