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太緊急了,安父眼淚縱橫,立刻派人去找,並沒有過太久,就有人給了安父消息,說是和安漠匹配度高的Omega只有不到五個人的間隙,但誰好端端的願意切換掉自己的腺體,目前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一個在重病監護室裡躺著的女O,而那個女O就是季晴。
安父此人雖是倨傲了些,但一直坦蕩磊落,並不會違背自己的底限做出傷天害理之事。
他當時去看季晴,醫生們也說她怕是捱不過去了,才下定決心,摘除她的腺體。
季晴的父親當時在外地做生意,母親知道她出車禍時人當時就崩了,昏迷住進了醫院,當安父把那份捐贈腺體的協議書交給她時,她不明所以,稀裡糊塗就給簽了。
只是誰都沒有預料到,這之後的手術過程中,季晴竟是醒了過來。
所有人都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不繼續摘除手術,季晴活下去的幾率也很微小,而繼續手術,最起碼還能活一個安漠。
這時,安父一方面私心,一方面也是現實情況使然,犯下了他人生裡的最大一個錯誤,選擇繼續手術。
那時的季母終於清醒了過來,哆哆嗦嗦來到手術室門口,哭的昏天暗地,可醫生最終還是托著她女兒的腺體走了出來。
她當時抱頭痛哭,又恨自己又恨安父。
戲劇性的是,季晴的腺體最終也沒能用得上,安漠的傷口愈合能力異於其他的Omega,硬是抗過了一場場高熱,恢復了過來。
安父知道自己已經釀成彌天大錯,這簡直是老天爺給他的懲罰,他不想安漠因為這事和他一樣經受良心上的譴責,故而隱瞞了下去。
他當時在A市也算有頭有臉,打點了醫院的醫生和當時少數的知情者,所以,後來這件事就成了一個深埋黃土的秘密。外人只知道安父花重金找了個和他兒子相匹配的腺體,人最終給救了回來,其他的一概不知。
但安父怎麽堵也堵不了季晴母親的嘴,季家人態度強硬,拒不接受安父的巨額賠償,想把人給告上法庭,但奈何是季母自己稀裡糊塗簽了協議書,隻得作罷。
周洛言則是一個星期以後趕回來的,所有的事情都已塵埃落定——季晴最終活了下來,只是成了植物人,安漠也已經脫離危險期,正在休養恢復中。
周洛言當時回了周家。他那天晚上從舞會裡走出以後,因為打心底裡想體面的靠近安漠,答應周承入周氏族譜。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趕往周家,認祖歸宗,直到一個星期後,才得以脫身,想去找安漠。以周氏繼承人的身份,和他站在同一個等級的身份,出現在他面前。
只是,一切的發展都偏離了軌道,他從季母口中得知了季晴出車禍,安父摘換季晴腺體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安家人就是看我們當時孤兒寡母,欺負我什麽都不懂,才趁人之危讓我簽下了那份協議書,小晴當時已經醒過來了,我求著他們放過我的女兒,沒有用,他們還是沒肯放下殺人的刀!!”
“他兒子活了下來,可憐我女兒一輩子都躺在床上,什麽都沒有了,她還那麽年輕……嗚嗚嗚……”
周洛言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樣的感受,恨,失望,痛苦,後悔,所有的情緒湧進了他的胸口。
最終,烙的最疼最深的是他心裡巨大的失望,對安漠的失望,對安父深重的恨意。
他和所有人一樣,以為安漠換了季晴的腺體。
那是個陰雨天,周洛言來到了安漠的病房,從四方玻璃窗前,去看他漂亮的側臉。
由黃昏看到夜深。
安漠眼睛裡仍然繞著溫柔的流光,他漂亮,清傲,一如從前。
可周洛言不再是從前的周洛言了。
那漫長的一夜時間裡,他把自己的心打碎,又重新粘合。
他的愛意還未破土而出,恨就被迫生根發芽。
他是後悔的,他突然覺得自己想追上安漠的腳步變得滑稽又可笑。
他無法再面對安漠,恨不了,愛不得,愛被土埋住了。
於是,他只能選擇離開他。
安漠也是從那天起,再也聯系不上周洛言了。
他性子太寡淡,以為自己在對方眼裡其實是無足輕重的,也就沒去主動找過他。
十九歲的少年死在了那個陰雨夜。
三年後,再回到安漠身邊的,是剔了一身血肉,只會傷害他的惡鬼。
他弄丟了他的少年。
他弄丟了他的哥哥。
夜是冷的。
今天這個夜,和周洛言離開安漠的那個夜是一樣的。
那是一個分離的夜,此刻,亦無例外。
安漠被回憶衝擊的情緒更加遭亂了一些,他看著周洛言,眼眶已經濕潤。
這些年來一直久埋他心裡的疙瘩還是松了土,他終於還是把這個問題問出了口。
他當然不會要季晴的腺體,他只是想知道,如果當時,他和季晴真的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做決定的不是安父,而是周洛言,他會怎麽選?
安漠不敢問,他曾覺得自己太過自私,不該有這樣的想法,不該把這樣無解的題目扔給周洛言,讓他為難,讓他做出選擇。
日複一日,因為不想不敢問,這件事就成了他心裡的疙瘩。
可是,在今天,這疙瘩要解開了,是解開的時候了,哪怕無解,無理取鬧。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