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還是每天來看他,應該是知道江言清的身體變化,和江言清接觸變得小心翼翼。
江言清實在沒有精力去安撫茉莉,況且茉莉懷孕比他更需要照顧,他與茉莉商量隔一段時間來看他,或者等他痊愈再來,現在回家休息。
茉莉生氣了:“不就是發火嗎!誰沒有發過?我現在就摔一個杯子給你看!”死活不同意。
她做個孕檢都嬌氣到一定要她老公陪著,江言清怎麽可能不需要人陪伴?
一個非要陪,一個非不讓陪,在病房裡吵了一架,茉莉哭著說:“我再管你,我就叫荷花,不叫茉莉!”
“……”
江言清清楚茉莉說得氣話,無奈地給茉莉老公打電話,務必叫她老公看嚴實,他確實需要人安撫,可他不需要一個比他還要人操心的孕婦安撫。
隔日後,茉莉大概被她老公禁足了,一天都沒有來,江言清松了口氣。
藥物的戒斷反應在白天沒那麽嚴重,一到深夜痛苦不堪,持續了很多天。
他拿東西的力氣越來越小,脾氣也越來越怪,怪到江言清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每次去洗手間江言清望著鏡子中腦袋纏著白紗布,憔悴消瘦病態的江言清,他很唾棄這樣的自己。
藥物戒斷反應持續了十三天,江言清開始害怕黑夜,他睜著眼睛蜷縮著身體等待著熟悉的痛覺。
鄧普斯說過,藥物戒斷會一天比一天更痛,將在一個月後達到頂峰。
縮在被子裡的江言清不斷抖動著身體,頭上滿是汗,他開始後悔做手術了。
與其被藥物折磨不如平靜的死去,他快要撐不到一個月,他覺得今晚就得死在這張床上。
巨痛導致江言清短暫的昏厥,等到他神智逐漸清醒時,周身溫度漸高,他好像被擁進寬大的胸膛裡,有人低沉著嗓子輕哄著他:“不痛了不痛了,我們言言不痛了。”
怔忡中,江言清已經不清楚是他的幻覺還是真的有人溫柔地抱住他。
這樣寵溺地輕哄只在他小學摔了一跤嚎啕大哭時,安寧不耐煩的哄過。
很久沒有人親昵地叫他心疼他了。
此時的江言清是極度脆弱的,他眼淚控制不住奪眶而出,怎麽也止不住,很努力地試圖睜開眼看一看,卻連睜眼的力氣也被藥物的戒斷反應折磨得絲毫沒有力氣。
第二日他醒來時,枕巾一片淚痕,病床上除了他弄皺床單的痕跡外,沒有第二個人睡過,一切仿佛是江言清的幻覺。
昨晚不記得幾時睡的覺,今天醒來時好受很多,他坐在輪椅上,陪護推他去陽台曬太陽。
療養院其他來這兒的病人起得很早,在花園做伸展運動。
想起昨晚奇怪的感覺,他問陪護,“昨天沒人進我病房嗎?”
陪護:“護士來檢查過。”
陪護是睡在江言清隔壁,江言清一叫他的名字,陪護就能聽見,要是他病房內還能進另外一個人,陪護不可能不知道。
也許真是江言清的錯覺。
中午進餐,江言清吃得比以往多,粥和小菜都是他喜歡的口味。
江言清不能吃太多,吃太多晚上疼容易犯惡心想吐,每餐的進食量是一小碗面或者湯,鄧普斯說他吃得太少了長期下去營養不良,但江言清已經盡力多吃了。
“今天食堂換大廚了?”江言清問進來的護士。
“沒有啊。”護士拆著他頭上的紗布重新上藥,再換上新的紗布。
藥味濃鬱,江言清覺得自己被泡在藥缸裡,很難聞。
“我可以洗澡嗎?”
“不行哦,鄧普斯醫生說你三天前才洗過,差點出事,得五天后洗一次,乖,你哪兒也不去很乾淨。”護士哄小孩兒一樣哄著江言清,生怕他又亂來。
江言清每天都會擦拭身體,他很不好意思請陪護擦拭,自己擦總有遺漏的地方,總歸不舒服。
但他的主治醫生警告過,只能乖乖聽話。
陽台在下午三點的時候曬不到太陽,江言清被陪護扶進病房,疲倦無聊得盯著陽台的上的圍欄。
療養院的生活太痛苦乏味,沒人陪他說話,電子產品被鄧普斯沒收,只允許江言清偶爾看一會兒,說是容易浪費精力。
江言清太過無趣,手努力按著電視遙控器打開電視屏幕,療養院只有兩個頻道,一個cctv中央1台,一個cctv6央視電影頻道。
今天放的電影江言清看過許多遍早就沒了興趣,他重新躺在病床上,聽著聲音望著天花板發呆。
大概是傍晚,陽台的窗戶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簇花。
江言清記得這是野生白刺玫。
中間的花蕊主黃褐色,純白色花瓣鋪展開,每一朵小花緊挨著,很漂亮。
陪護看見了,幫他把話拿給他,“是你認識的人送的嗎?花很好看。”
“我在這裡沒有熟悉的人。”江言清想,應該是有小孩跑來玩隨便亂放的。
拿近看花束比遠處看更加好看。
白刺玫很小一朵,堆積捆在一起很漂亮,送給他花的人用紅繩子綁了一個精致的蝴蝶結,蝴蝶結下方插著一張照片,才被他發現——
是他在陽台上曬太陽時的側臉。
江言清很久沒有正眼看他自己了,照片中的他裹著被藥膏浸濕的白紗布,病服穿在他身上已經完全撐不起該有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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