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清猶如提線木偶,沒有魂魄機械地推開玻璃門,他不想呆在這裡了。
紀錦並不攔著,抿了口紅茶看著他。
推門那刻,迎面走來的徐庭旭迎上江言清推門的動作,生生驚了一把。
徐庭旭有一瞬間腦子亂得很。
江言清怎麽在這兒?他剛才聽到了什麽?我剛才好像凶了他媽媽還掐了他媽媽,他不會生氣了吧?我要怎麽解釋,萬一他是來想我求和的,我又把人惹生氣了……
半秒鍾後,徐庭旭又鎮定自若。
呵,果然他和他母親是一夥的,都在調查我的行蹤。我虛心個什麽勁兒,我付錢給他們,他們應該求著我,我為什麽要看江言清的臉色。
徐庭旭挺著胸,眼神瞥著江言清,頓了頓,他怎麽又瘦了,到底有沒有去看醫院?
這種對江言清厭惡中帶著點心疼擔心,是徐庭旭最反感的情緒。
徐庭旭對江言清的感情很複雜,複雜到徐庭旭本人都理不清頭緒。
被仙人跳直到五年還沒甩掉對方,也沒能把對方怎麽樣,這不是徐庭旭的風格。
徐庭旭生長的環境很複雜,他的家族龐大,一言一行都被人看著。
自小上私立學校,交往的朋友都被家裡人看著挑選,到大了,家人逐漸看不住,他的人際交往圈慢慢廣泛,後來才知家人看住他是對他好。
他讀大一時交過一個朋友,兩人興趣相投,無話不談,後來他們喝醉,徐庭旭把人帶進家裡找了間客房給他睡。
第二天徐庭旭被按在他們家大客廳中央,周圍全是徐家親戚,他爸拿皮鞭揍他。
那位朋友趁他睡覺期間,潛入他爸書房,獲取了他爸書房的文件,讓公司損失了十幾億的訂單。
這筆單子對他家來說不算什麽,他爸為了給他長記性,拿皮鞭硬生生抽了他十下。
再後來,徐庭旭把那朋友拖到巷子裡揍進醫院,他家裡生意被徐庭旭一個一個攪合黃,直到破產。
徐庭旭從此對人警惕心很高,身邊的朋友多少對他發悚,他繼承了他父親的強勢,眥睚必報不懼威脅。
唯獨在江言清找不到一點苗頭。
被仙人跳了那麽明顯,徐庭旭只是發了場火,照例給錢,還和人發展成情人關系。
每回徐庭旭記起江母威脅他的嘴臉,徐庭旭都想把江言清拽進房間把他關起來永遠不見天日。
他非常想摁住江言清的肩膀,告訴他,不需要用這麽爛的招數,只要再耐心等一下下,他已經準備好了告白。
即便欺騙他也好,讓這段感情成為一段甜蜜的愛情,而不是充滿陰謀的假象。
但徐庭旭忍住了,面對江言清他總是忍耐得很好,他驕傲自負,不會承認在被仙人跳之前對江言清動過心,也不會承認他舍不得放江言清離開。
所以,每一次江母向他要錢,他都會把火氣撒到江言清身上。
這是江言清該的,欺騙了他的感情,他給了錢,憑什麽不能當他的出氣筒。
偶爾見江言清傷神,徐庭旭會心軟,對他稍稍好點。
反反覆複周而複始,明知道是折磨,徐庭旭仍舊不肯放手,寧願丟錢。
江母剛才鬧上門,他已經在心裡琢磨著怎麽把錢給她了。
在他看來,江言清的鬧分手只是另一種要錢的手段,冷他幾天,便會自動找上門來,現在不就是嗎。
徐庭旭端正站直,等待著江言清的求和。
可江言清在見他時直直略過,之後看也沒看他一眼。
徐庭旭捏著拳頭嘴唇崩得很緊,似是難以相信。
這都多久了,江言清還在耍什麽小性子?真以為他徐庭旭沒有脾氣嗎?還說沒錢了就不甩人了?
一把擰過江言清的手臂,把他拽到自己跟前,徐庭旭掐著江言清的手臂,“外頭你媽威脅我,你現在甩臉色給我,江言清,我錢沒給夠你是嗎?”
聲音很大,周圍人都看了過來。
徐庭旭原以為江言清會像之前那樣,甩開他的手,怒瞪著他。
而江言清嘴唇泛白,眼神是渙散的,五魂丟了六魄,好不容易對焦在徐庭旭的臉上,後又立馬低著頭,聲音細小又卑微喃喃重複兩個字“抱歉”。
徐庭旭蒙了,他沒見過這樣的江言清。
他知道江言清學習很好,渾身上下有股優等生的自信,就算他的朋友再為難他,江言清也不示弱。
那年他爸的第三者闖入學校指著江言清的鼻頭罵人,江言清依舊站得直挺,眼神緊盯著那女人,有文人的風骨。
現在,江言清像是被人抽幹了,魂魄不在了,靠著一口氣強撐著,乞討般怪異的道歉。
要錢沒這麽要的,江言清你前陣子甩我耳光的那股勁兒去哪兒了?
徐庭旭忽而憤怒,是老師看見學生考低分對學生沒有上進心的憤怒。
他松開江言清的控制,嘴冒出的話還是難聽,“現在才想道歉?”
江言清抖了抖,肩膀到背脊都是彎著,像是被什麽東西壓垮,他點點頭,站在這兒不知道要做什麽了。
他媽背著他威脅了徐庭旭那麽多年,換做任何一個人,面對如此的枕邊人大抵都不會產生什麽特別的情愫。
他是無人管理的池塘邊,緊挨著發出惡臭氣味的野草,誰還有心思湊上去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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