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清對年紀大無人照料的婦人有同情心,加上他成日無所事事,很爽快地答應了。
約定好了時間,江言清去的那天早上下了場暴雨,暴雨來得急去得快很快停了,一路上是雨後泥土的清香。
到了醫院,蘇姨毫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嘴裡喃喃說著話。
江言清以為她喝了,給她倒了杯水。
就這樣守了蘇姨一個多月。
蘇姨的身子越來越不好了。
某天下午,蘇姨忽而緊緊拽著他的手,嘴裡不停念叨著“箱子”。
“什麽箱子?”江言清問。
蘇姨沒有回答,反反覆複念著“箱子”,念了很久。
在第三天的上午,江言清終於記起蘇姨說的“箱子”是什麽了。
他那次幫蘇姨搬家整理東西,在床下發現木質的箱子,他當時覺得奇怪,現在想來應該是蘇姨最重要的東西。
“蘇姨,箱子放在哪兒了?我幫你去拿?”
蘇姨神志模糊,一直念著“箱子”沒有回答江言清的話。
江言清找上村長,村長聽後帶著江言清去蘇姨新的住處找箱子。
尋了一圈,在床底下找到蘇姨一隻念著的“箱子”
村長打開箱子往裡看了一眼,歎氣:“還是沒忘記他啊。”
江言清一頓,“什麽?”
村長從箱子裡取出一張老照片,聲線悠長地道:“年輕的時候我追過蘇姨,她的病在她年輕的時候就有過,經常忘記事,我廢了不少功夫才讓她記住我,但隔了一段時間她又忘了。”
“我以為她誰也不會記得,後來才知道,她可以記住一個人,即便她的病促使她經常忘記,依然用各種方式記著一個人。”
村長把照片放了回去,領著江言清坐上車前往醫院,在去醫院的路上村長問他:“你會喜歡同一個人兩次嗎?”
江言清抱著箱子的手捏緊。
“我那時候並不知道,蘇姨喜歡過一個男人,很多次。”
故事發生在幾十年之前,蘇姨二十五歲左右,她被醫生確診病情。
那時候蘇姨已經開始忘記身邊的人和事了,偏偏在那時候她遇到了自己心愛的人。
“對方叫什麽我忘了,我記得他姓陳,是個教書的,周圍人都喜歡叫陳先生。”
陳先生性格好,待人親厚,奈何與蘇姨不對付。
每次和蘇姨吵架第二天都會忘記。
後來陳先生就讓她在日子本記下當天所有的事,特別強調和他吵架的事。
“後來兩個人談戀愛了,但陳先生家裡人不同意他娶一個孤女,被家裡人五花大綁送去結婚。”
那個時期蘇姨的病更加嚴重,她已經完全認不清人了,一直念著“陳先生”這三個字。
在後來陳先生回來了,滿身是傷的過來,沒人知道他是怎麽逃出來的。
蘇姨再次見到他時,卻已經不認得陳先生了。
陳先生並氣餒,他重新製造相遇,重新讓蘇姨愛上他。
“很遺憾,蘇姨的記憶只能維持一陣子,接著又忘記了陳先生,但陳先生再次製造偶遇,再次讓蘇姨喜歡上他。”
村長抽空拿起車裡的水喝了一口,“蘇姨忘記陳先生多少次,陳先生都會再次讓蘇姨重新認識喜歡上他。”
“他們在一起了?”
村長微頓,“並沒有,陳先生死了。”
陳先生被迫娶的老婆家境很好,她強行嫁給陳先生,陳先生逃出來後查到了這裡,陳先生為了護著蘇姨,硬生生被打手打死了。
“村子裡只有特別年長的人才知道這一段故事,陳先生死後蘇姨好像真的忘了陳先生這個人,沒再提過。”村長笑了笑,“原來她沒有忘記,一直記得。”
他們到醫院了,解開安全帶,村長像是意有所指地道:“特別喜歡的人,他們分不開,即便中間挫折很多,也會因此重蹈覆轍多次再次喜歡上對方。我想陳先生知道他們沒可能,清楚他死了後蘇姨不會再記住他,仍舊甘之如飴護著她。”
“但幸好,蘇姨從沒有真正忘記過他。”
“愛,沒有標準答案。”
那天江言清沒有進去守著蘇姨,而是在醫院的小花園,盯著手機上徐庭旭發給他的照片看了很久。
蘇姨沒能熬過這個夏天,她要去找她的陳先生了。
下葬那天,江言清把蘇姨裝滿和陳先生回憶的箱子,放了進去。
一晃九月,徐庭旭邀請的信息如期而至,農場江言清卻遲遲未去。
九月中,徐庭旭回來住過兩個禮拜,實際上徐庭旭每個月都會回來住一陣子,說是休息,但江言清知道,徐庭旭怕他不好好照顧自己,來看著自己。
那天徐庭旭走時,帶著開玩笑的語氣問江言清,“你今年是不會去農場了嗎?快要年尾了。”
江言清問:“那你還等嗎?”
“會,我一直都會。”
十月時,江言清去了趟茉莉家,茉莉家的仔仔生病了,怕茉莉照顧不來給她幫忙,順便處理他工作室的事。
工作室新簽了好幾個人,發展得還不錯。
公司裡的小姑娘問他什麽時候回來上班,他粉絲快要把工作室的微博給轟炸了。
江言清笑笑沒有回答。
十一月,又一個深秋來臨,這個月徐庭旭的邀請比往常慢了幾天,他發來兩張照片,一張是一顆枯木,另一張是在著枯木上重新生長的綠芽,還有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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