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有一杯子,姐姐的,裡面還有小半杯水。”
“廚房那個吧,我看見過。”聽筒裡傳來一聲默歎,“這孩子小小年紀就已經很懂得照顧自己不給大人添麻煩了,所以我真不願意相信是她乾的。”
羅家楠深表認同:“誰能願意啊,剛我師父問當媽的妹妹怎麽受的傷,她一口咬定是姐姐乾的。”
“還是問孩子吧,孩子會說謊,但只要她肯說真話,我相信你們能分辨的出真假。”
“剛醒,她姑姑給她洗漱呢,待會趙政委去問,誒你那邊屍檢結束了沒?”
“收尾了,金釧負責縫合。”
“那你抓功夫睡會,等晚點有消息我告訴你。”
掛了電話,他把祈銘的專業意見轉達給其他人。趙平生聽完整理了下思路,然後帶苗紅一起去父母的臥室裡,在姑姑的陪同下對金婭進行詢問。一口氣見這麽多陌生人出現,金婭明顯有些怯懦,抱著姑姑的胳膊,大半個身子都躲在姑姑身後。
為了讓她放松情緒,苗紅拿出小美人魚陪她一起玩。金婭選了“小美”,苗紅拿“大美”在她眼前晃了晃,卻看孩子避開了目光。見狀,趙平生柔聲問:“金婭,這不都是你的寶貝麽,怎麽不和大美玩啊?”
過了好一會,金婭才小聲回答道:“……大美不聽話……我討厭她……”
趙平生故作詫異的:“怎麽不聽話?”
“她……偷吃小美的零食……還總愛尿床……”
“美人魚還會尿床啊?”
趙平生面上驚訝,實則心裡已經有了譜。金婭把自己和妹妹帶入到大美小美身上了,將那些自己在家長眼中的缺點和過失,都投射到了“大美”的身上。這是找個替身代自己受過的思維模式,避免承認自己被嫌棄的事實。
對於趙平生的問題,年僅六歲的金婭無法給出合理的答案,她只是低著頭,用手指默默地梳著“小美”黑色的長發。順著她的思路,趙平生繼續問:“那昨晚大美尿床了沒有?”
小小的肩頭一震,金婭窩進姑姑懷裡,過了好一會才不怎麽情願地點了點頭。
“那個時候小美在哪?”
“……不知道……”
“不知道?”
“……”
見她開始回避問題,趙平生敏銳地意識到自己觸及了孩子不願面對的部分,於是話鋒一轉:“昨晚大美和小美吵架了沒?”
金婭頓時抬起臉,神情迷茫地搖了搖頭:“沒有,大美小美不吵架。”
用點頭給予信任的表示,趙平生補充道:“有人說,昨晚七點多,就吃晚飯的時候吧,聽見小美哭了。”
金婭眨巴著眼睛回憶了一番,說:“那是因為小美不聽話,被爸爸說了。”
和苗紅交換了下視線,趙平生問:“爸爸?吃晚飯的時候爸爸在家?”
“嗯,爸爸吃完飯才走的,他晚上要喝酒,得先在家吃麵條。”金婭的回答有條有理,邏輯清晰,實在不像是個年僅六歲的孩子,“小美不愛吃麵條,把面條抓的到處都是,爸爸生氣了,罵了她幾句。”
示意苗紅去把臥室門關上,趙平生問:“是光罵了麽?爸爸有沒有打小美?”
“沒有打,但是……”金婭用手拎住“小美”的黑發,晃蕩了幾下,“他抓小美的頭髮來著,搖了幾下,小美就哭了……大美哄了好久。”
孩子的演示完全符合祈銘對銀婭帽狀腱膜下血腫的成因推斷,趙平生凝思片刻,問:“那時候小美的媽媽在幹什麽?”
“吃飯。”
“沒說什麽?”
金婭搖搖頭,思索片刻,謹慎舉起自己的小胳膊,展示上面的淤青:“爸爸說,在外面工作壓力大,家裡都是女人,沒一個能指望上……只能讓他解壓用……”
原來孩子身上的傷是爸爸打的,趙平生見狀立刻抬手示意神情震驚的姑姑不要出聲,轉頭交待了苗紅兩句。苗紅起身出屋,換派出所女警進來繼續陪同詢問。
見苗紅從臥室裡出來,羅家楠跟上對方一起進電梯問情況。得知是喬雙喜把金婭身上弄得青一塊紫一塊的,頓時怒目圓睜,剛要返回去拾掇一頓那孫子卻被苗紅一把拽住。她告訴羅家楠,應趙平生的囑咐,得先去看看還在救護車上躺著的伍欣萌,兩個女兒都遭遇了毒手,那個女人可能也無法獨善其身。而家暴受害者往往會出現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症狀,依附盲從施暴者,甚至主動掩蓋、包庇其犯罪行為。結合目前已掌握的情況,伍欣萌有可能為了掩蓋丈夫故意傷害致女兒重傷的事實,而將幼女扔下八樓製造意外。
一聽有可能不是金婭乾的,羅家楠喘氣都順暢了許多,可還是忍不住咒罵:“攤上這樣的爹媽,孩子真是倒霉透頂,還好有個熱心腸的姑姑,要不爹媽都進去了,金婭往後的日子可怎辦。”
苗紅輕巧道:“大不了我再收養一個,反正一個也是趕,兩個也放,三個湊一塊還能陪大偉打麻將,金婭那麽懂事,白賺一大閨女我做夢都能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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