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看著他這副頹喪的模樣,作為這件事的間接引導者自己自然也難辭其咎,童年在他旁邊的台階上坐下,安慰道:“說不定是件好事。”
童年寫過太多人的悲歡離合了,這個時候看得很通透:“你不給他一個痛快他就永遠也不會知道,那你們之間的概率只能為0。你要給時間讓裴新玖自己想明白,想明白了他願意留在你身邊就會一直留著,不願意你也不可能拿繩子拴著叫他別走。”
童年當時提議兩人一起錄劇時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他確實是有意的。這事要是成了,那就祝向明朝苦苦等待得其所愛;不成還能讓向明朝認清現實,別在一個樹樁上撞兩次。
“不過我覺得裴新玖變了很多,他以前會一聲不響就走,現在……他其實早就看出來不對勁了吧,一開始或許只是懷疑,可他現在不還是待在你身邊?你們八年前因為這件事鬧得連朋友都沒做成,再遇到這件事,換做任何人都是需要點時間自我消化的。
“相信緣分吧,畢竟時隔八年,你們又遇見了。”
向明朝失落地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向明朝掐滅了手裡半根煙,說:“他肯定會跑的。”
風卷起地上的煙頭,將它們吹出了很遠,向明朝盯著地面沒再說話。
“我錄完了,你進去吧。”裴新玖垂著眸子從大廳走出來,語氣冷淡至極,“早點錄完早點收工。”
向明朝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大量的煙熏令他嗓子又低又啞:“好,我現在進去。”
今天下午降了溫,風吹著雲層擋住了溫熱的落日,裴新玖看著地面被風吹得七零八落的落葉和煙頭,頭也沒回:“你不進去?”
童年張了張嘴,最終歎了口氣進去了。
這條街上有一家雜貨鋪,裴新玖沿著筆直的街道走過去,轉彎上了台階。
店裡的老板正支著一個平板追《甄嬛傳》,見有人掀起塑料簾子走進來,隻抬了一下老花鏡後面的眼,語氣平淡:“想要什麽自己拿。”
“拿包煙,再來個打火機。”放煙的貨架在櫃台後面,裴新玖拿不到。
老板打量了他幾眼,問:“什麽牌子?”
裴新玖根本不懂這些,說:“隨便,哪種賣的最好給我哪種。”
老板從自己背後的貨架上拿下一包最暢銷的煙,又從櫥櫃裡拿了一支打火機,往桌上一百:“二十七,煙二十五,打火機兩塊。”
裴新玖掃碼付了款。
裴新玖從來沒有抽過煙,他撕開塑料包裝膜,從裡面抽出一支,學著向明朝的樣子把煙含在嘴裡,用手擋著風點煙。
風很大,他點了半天沒點燃。
裴新玖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夾住煙蒂,吸了一口沒有點燃的煙,空氣帶著淡淡的煙草味進入口腔。
抽煙的人都是騙人的,抽煙根本不能解愁,這跟喝酒一個道理,借酒消愁只會愁更愁。
裴新玖拿掉了手裡的煙,丟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回去的時候,他看到台階下的那幾根煙已經被掃掉了。
彼時的天已經暗下來,路燈六點半就亮了,公共籃球場裡有人在打球,換做平時裴新玖肯定會上去跟他們切磋一番。
但他現在隻想坐在克萊因藍門口發呆。
“晚上風很涼,別一直在外面坐著。”向明朝掃完地,洗好手出來,“我們……你今晚要回去嗎?”
裴新玖坐在地上沒起來,垂著的眼睫顫了顫,淡聲道:“我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嗎?”
向明朝聞言,心下泛起苦澀的喜悅,輕聲道:“門口等我,我去開車。”
裴新玖坐進車裡,既沒說話也沒玩手機,眼前交織成片的車燈、路燈在他眼前閃過,卻仿佛與他無關。
不知道是第幾個紅燈,裴新玖開口劃破了沉寂。
“童年是編劇對吧?”
向明朝緊緊抓著方向盤,肯定的回答在他嘴邊徘徊了許久,才發出了聲音:“是。”
“《反向心動》的編劇是他,對吧?”裴新玖回過了頭。
“對。”
“向明朝。”
這三個字仿佛是一種審判,還沒判刑就先給人帶上了鐐銬。
“嗯。”向明朝回應的尾音在發抖。
裴新玖是對感情很遲鈍,但不至於遲鈍到看不出那麽明顯的感情。
裴新玖沒有起伏地問:“你分得清喜歡和遺憾嗎?”
沉默片刻後,他收回了目光:“有些時候我們以為的還喜歡某個人,可能只是因為太遺憾了。”
裴新玖像在手術台上給小白鼠做實驗的醫生,花了很久的時間才研究出從哪裡下刀最致命,也最精準。
他這一刀,直接落在了向明朝的動脈血管。
這是最後一個紅燈,通過後很快就到了小區,向明朝停好車跟在裴新玖身後離開停車場。
兩人一直保持著安全又生分的距離。
從停車場出來,路燈的光落在他們身上。小區裡的路燈因為被投訴太多次,總算是維修了。
但是這明亮仿佛是赤裸裸的嘲笑。
“新玖。”向明朝依舊跟他保持著距離,用只有兩人才能聽清楚的聲音說,“喜歡你我從來不覺得遺憾,這麽多年,沒有一秒鍾是遺憾的。”
“我做事情不喜歡半途而廢,廣播劇我會錄完,畢竟已經花費了那麽多人力物力了,沒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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