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新玖一整個暑假都沒有出過家門，拒絕了一切同學之間的邀約，但關於同性戀的傳聞還是在裴新玖的學校不脛而走了。

　　流言傳了一個暑假，從最開始傳的裴新玖被同性表白不肯答應，兩人發生爭執差點砸了店，到後面的裴新玖喜歡上了一個直男，還要死要活一定要跟那個人在一起。

　　什麽樣的流言蜚語都有，真相早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裴新玖的同性朋友都有意識地遠離他，時不時還會故意惡心他一下。

　　有幾回體育課，裴新玖從幾個他高一名義上的朋友身邊經過，那些人都會用自以為很收斂的聲音說：“誒，我又聽到了一個版本，說他初中的時候天天勾搭那個男的，每天膩歪在一起，還一定要跟那個男的睡一張床，結果把人家掰彎了，又不想負責，所以才鬧起來的。”

　　有人問：“他圖什麽啊，千辛萬苦才掰彎了，轉個身就不要了？”

　　“得不到的才有意思唄。”

　　裴新玖能感受到那些人的刻意，但都置若罔聞，變得越來越不合群，也不愛說話。

　　月考成績一落千丈之後，他被請到了政教處喝茶。

　　從那天過去聽牆角的同學嘴裡得知，教導主任想叫裴新玖的家長來學校，裴新玖全程就說了兩句話“不可以”和“真要見我家長就去我家”。

　　教導主任搖了搖頭，怕裴新玖的抑鬱情緒更加嚴重，於是強迫他去學校的心靈驛站找心理老師，又擔心裴新玖不會自己主動去，便在一天午休的時候，親自目送他走進心靈驛站。

　　在心靈驛站裡的對話內容都是保密的，沒有人知道那天談話到底談了什麽，但有目共睹的是裴新玖回來之後不僅沒有好轉起來，反而整個人更加沉悶，就好像頭頂壓著一片黑壓壓的天。

　　裴新玖一天不肯出來澄清，謠言就傳的一天比一天激烈。大家都覺得裴新玖不說話就是默認，言行舉止開始變本加厲。

　　裴新玖有次在食堂吃飯，吃得好好的，有人往他餐桌旁邊丟死蟑螂。

　　還有回一個男生假裝不小心，往裴新玖的數學摘記上倒放了好幾天、變質了的奶茶，裴新玖從辦公室交完作業回來，看到自己的課桌椅全都濕了，還散發著一股酸腐味道。

　　他什麽也沒說，從書包裡拿出一整包紙巾，把奶茶擦乾，再把濕透的課本摘記放到走廊上晾乾。

　　期間沒有人主動幫過他。

　　他這副態度，讓周圍的人做的事一件比一件過分起來。打賭裴新玖的底線到底在哪，猜測他到底什麽時候才會爆發成了男生們之間一個熱門遊戲。

　　他們把裴新玖鎖在二樓廁所，裴新玖一言不發從窗戶爬下去，但也因此遭受了處分，這個處分一直到他高中快畢業了才銷。

　　裴新玖渾渾噩噩過了半個學期，好像沒有知覺一般，無論外界對他做了什麽他都沒有反應。直到有一天，裴新玖帶著一身傷來學校，大家才知道裴新玖其實是有爆發的臨界點的。

　　這讓那些鬧事的男同學更加好奇，是什麽樣的事情能讓裴新玖一怒之下跟人打架，他們試了很多種方法，直到提到了裴新玖的父母。

　　雖然只有全市拔尖的人才能上一中，但裡面也不乏有錢人家送進去混日子的學生。幾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學生開始暗地裡謀算對裴新玖的父母做些什麽。

　　裴新玖忍了大半個學期，終於在學校裡動手打架了，看熱鬧的幾個學生甚至在旁邊鼓掌助興，直到他們看到了一地的血。

　　裴新玖身上兩處近二十厘米的傷疤被扯開，鮮紅的血流了一地，他整件校服紅的像剛從紅顏料的染缸裡浸泡出來的。那天連校長都來了，叫來了救護車送裴新玖去醫院縫了幾十針。

　　打架滋事的同學因此收到了處分，被勒令在家反省。

　　後來有人就裴新玖身上的傷展開了討論，據說這傷是裴新玖去完教導主任安排的心理醫院回來後，遇到了幾個混混，因為同性戀的事打起來的。

　　不過好像也是那次之後，裴新玖的校園生活開始太平了一點，他緊接著在月考中成績一躍而上。不過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教導主任私聊裴新玖再不做出點改變就讓他退學。

　　在多重壓力下，裴新玖不得不好好學習。

　　……

　　童年說完一大通，卡頓了一下：“還有件事，你現在沒在吃東西吧？這個可能會有點讓人……反胃。”

　　向明朝揉了揉生疼的太陽穴，說：“沒有，你說。”

　　“裴新玖在高二上學期快結束的時候，成績重新穩定在了年級前十，那幾個被勒令在家反省的學生也回來了。有一次放完周末，裴新玖回學校，發現……”童年還是有點猶豫到底要不要說，深歎一口氣，給了向明朝一個痛快，“發現自己抽屜裡被人放了用過的安全套，裡面全都是那些東西。”

　　“他的桌子上還放著一張被班級同學看遍了的紙條，上面寫著‘男的和男的應該用不上這種東西吧，給你瞻仰一下’。”

　　“裴新玖把整張桌子都掀翻了，安全套掉了出來，他一句話都沒說把東西掃掉，掃完之後去醫務室拿了一瓶消毒酒精，課本、桌椅、身上，他全拿消毒酒精噴了一遍。”

　　“那段時間，他的課桌椅上經常會出現死掉的動物，有些時候是被壓得內髒都出來的死青蛙，有時候是被剪去尾巴挖掉眼睛都老鼠。那之後他身邊就一直帶著消毒液，一下課就去洗手。冬天，手本來就容易凍裂，消毒洗手液又不能多洗，他一天至少要洗十幾次手，洗到最後手上全是裂痕，一用力就會滲出血來。他們班課代表說，那個時候收裴新玖的作業，紙上的血跡比筆跡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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