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靜吧,聞璟行正趴在吧台邊,一隻胳膊垂著。旁邊吐了一地,Waiter正在清掃。
阮迎過去拍了拍聞璟行的肩膀,“聞先生?”
聞璟行渾然不知,陷在酒精的麻痹中。
楚江便叫了朋友,一塊把聞璟行架上了車,幫忙送到了阮迎家。
聞璟行一米八六的個子,累得楚江夠嗆。他掐腰喘兩口氣,側頭看了眼睡著的聞璟行,心裡泛酸,對阮迎說:“阮老師,我知道我說這些可能不合適,但璟哥真挺喜歡你的,你要是能對他好,就多好一點吧。”
阮迎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隻好點點頭。
送走楚江後,阮迎脫掉聞璟行身上沾著酒液的西裝外套,注意到領帶是自己送的那條。
上面有幾塊發黑的印記,阮迎聞到一股血腥味。
他心裡一慌,趕緊檢查了一下,沒發現有傷口後松了口氣。用溫毛巾給他擦了臉和手,換好睡衣。
阮迎把空調溫度調高些,找了條毛巾被給他蓋好,腦中又想起楚江的話
聞璟行......喜歡他嗎?
阮迎不明白楚江為何要這樣說。
聞璟行只是視他為情人,一個還算舒心的情人。
像聞璟行這樣的人,生在羅馬,長在羅馬。
喜歡他的人那麽多,是瞧不上自己這種從泥濘中掙扎出來的人。
阮迎伸手拽平毛巾被角,關燈離開了臥室。
他把買來的杏兒洗淨去核,切了兩個雪梨,就著幾塊椰糖放進鍋裡煮成甜湯,等聞璟行醒來時喝。
鍋裡的水漸漸粘稠,咕嘟咕嘟冒著泡,飄出甜絲絲的香氣。
阮迎伸手關了火,正想著盛進保溫桶,倏然從身後被人抱住了,突如其來的濃烈酒氣掩蓋住甜湯的香氣。
聞璟行酒勁兒還沒過,站不穩。沉重的身子捎帶著阮迎朝一旁栽去,後背重重磕在冰箱棱角,手上卻還是輕輕摟著阮迎,沒碰到燙傷一分一寸。
“聞先生?”
阮迎嚇了一跳,轉身看他。
聞璟行的臉紅到脖子根,一雙眼也是紅的,正垂目看他。
他握住阮迎的手,很緊。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隨後將額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阮迎輕輕拍了兩下他的背,帶著撫慰,“怎麽了,是胃裡很難受嗎?”
聞璟行並不說話,只是在他頸窩間蹭了蹭,呼吸沉重了些。
鍋裡甜湯的熱氣漸漸消散了。
阮迎也不說話,只是撫著他的背,直到頸間沾上溫熱的液體,他手一僵。
“其實我是騙你的。”聞璟行聲音啞,“我以前和你說從小到大有很多人喜歡我,我從來不缺人喜歡......我都是騙你的。”
他頓了頓,鼻音中帶著哽咽,“沒人喜歡我。”
聞璟行抬起頭,眼睫潮濕,委屈得像是個小孩子,“你說我媽媽是不是也不喜歡我?我讓她太疼了,疼得都不願意看我一眼就走了,可我還賣掉了她留給我的東西,她一定是很討厭我,所以一次都沒有來夢裡看過我......”
阮迎鼻腔也跟著酸了,他抬手去抹聞璟行臉上的淚,哄著:“怎麽會呢,媽媽是太喜歡你了,就算很疼也讓你平平安安地來到這個世界。”
聞璟行握住他的手腕,搖了搖頭,淚水蹭在他的掌心。
“阮迎你知道嗎?其實我真的很羨慕你,宋時維喜歡你,李謹喜歡你,徐秋陽喜歡你......你那麽招人喜歡,誰都喜歡你。可沒人喜歡我,他們隻喜歡我大哥。就算有,也是騙我的。”
他又抱住阮迎,緊緊地抱著,即使喝醉卻也沒忘記他背上的燙傷,手懸在腰際。
“阮迎,阮迎,阮迎......”聞璟行一聲一聲叫著他的名字,一聲比一聲溫柔,“幸好還有你,我知道你最喜歡我,也隻喜歡我,有你喜歡我就夠了......”
阮迎身體僵硬,生鏽的指節蜷起,在吱嘎聲中又慢慢松開。
聞璟行抱著他絮絮叨叨說了很久,說他剛接管公司那會兒,什麽都不懂,被灌得胃穿孔被救護車拉走。他真的很疼,疼到覺得自己要死了。躺在急救室冰冷的手術台上,想到媽媽那時候一定比這還要疼上百倍,怪不得不願見他一眼......
砂鍋裡的甜湯冷透了,表面上凝結了層薄膜。
聞璟行也睡著了,皺著眉頭,似乎在睡夢中也不踏實。
阮迎坐在床沿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伸出手將眉間的褶皺撫平。
說也奇怪,明明很像的五官,到現在卻也覺得不像了。
阮迎不喜歡後悔,也不擅長後悔。
迄今為止,他隻後悔過兩次。
一次是張書秀在砍死那個男人時,他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目睹了全過程,沒有阻止她。
另外一次,是現在。
眼前浮現聞玨坐著輪椅,和站在一旁的妻子恩愛有加的畫面,實在與記憶中高大溫柔的聞先生相去甚遠。
這張織了九個月的目成心許的夢網,此時此刻終於破了。
阮迎清醒過來,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多麽惡劣自私的事。
不僅是對聞玨以及他妻子的不尊重,也傷害了對他好的聞璟行。
他垂下眼瞼,眼睛有點紅,小聲說:“聞璟行,對不起啊。”
阮迎俯下身子,輕輕枕在聞璟行的胳膊上。
硬直的發梢蹭著他,微微有些扎。倒不像是扎在臉上,是扎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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