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謹的心像是漏跳一拍,指尖竄過微微的酥麻感。
稍愣片刻,他輕笑出聲,看著對方:“謝謝你,阮迎。”
吊完點滴,大約下午六點鍾,天色漸暗。
阮迎拿了藥從門診出來,想請李謹吃頓飯。
李謹抬手看下腕間的表,說:“真要感謝我的話,不如陪我去個地方,離這不遠。我一直想去,但實在缺個解說。”
阮迎點了點頭。
第18章 想他
李謹帶他去了附近的藝術展館。
這次展出的主題是傳統民俗文化,李謹學的是西洋樂器,對傳統文化知之甚少,說想趁著這個機會了解一下。
阮迎心中浮現一絲疑惑。
他專業方向是彩塑不假,但李謹是怎麽知道的?也許是聞璟行告訴他的。
他們走到哪算哪,阮迎從石刻講到金屬雕塑,從陶製講到漆製,盡可能的把知道的講給他。
到了前面一方展區,一直傾耳細聽的李謹難得主動開口,嘴角揚起抹淺笑,“你覺得這個作品怎麽樣?”
玻璃容器中展著一尊坐蓮如來佛像瓷器,大約三十厘米高,袈裟雕紋細致繁瑣。
阮迎仔細看了看,隨後搖了搖頭,直截了當地說:“不好。”
李謹表情微僵,笑容變得勉強,“怎麽說?”
“他燒的是釉上彩,釉面上的顏料繪彩,大概是想模仿金代的白釉紅綠彩如來佛像,但二次燒製的溫度沒掌控好。袈裟上這些複雜繁瑣的圖案線條,看得出來是想炫技,反而畫蛇添足。”
阮迎沒注意到李謹愈發緊繃的臉,掃視了一圈展區其它的作品,視線落在展區前立著的牌子上,“......薑隨?這個作者的其他作品都有這個通病,但看履歷他居然得過這麽多的獎,現在的藝術圈當真是沒法和十年前比。”
聽他這麽說,李謹臉上徹底沒了笑,語氣倏然生冷:“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說他?”
他帶阮迎過來,本想是讓他看看薑隨是多麽優秀。讓他明白和薑隨爭聞璟行,根本毫無勝算,不如識趣地撈些錢早點離開,可沒想到阮迎居然會如此大言不慚、目中無人。
阮迎一愣,頓時有些尷尬。
看這情況,李謹應該是這個薑隨的粉絲。自己一時得意忘形,說了很多不中聽的話,惹得他不高興了。
他正搜腸刮肚,想著怎麽去換個角度誇兩句。
李謹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又抬頭看向阮迎,“抱歉,我去接個電話。”
阮迎看著他的背影,輕歎口氣,視線收回來時,瞥到右邊一隅的民俗藝術體驗館。
李謹走到大廳中間的柱子後,接了電話。
對面背景音嘈雜,楚江扯著嗓子說:“你那比賽不是今天結束嗎,能出來玩了吧,趕緊的,就等著你了。”
“我還有事。”
“能有啥事啊,璟哥也在這呢,你小子別掃興。”
聽到聞璟行也在,握著的手微微收緊。他不由自主地向後看了一眼,沒看到阮迎。
耳邊的楚江還在催,李謹皺起眉,說了句“真沒空”,掛斷了電話。
他回到原地,不見了阮迎的身影。正找著,旁邊傳來一聲:“李謹,這邊。”
李謹轉過頭,看到阮迎坐在長桌中央,朝他招手笑。
桌上擺滿了各型各狀、五顏六色的民俗工藝品,大多都是小孩子有家長陪同。只有他一個成年人,拿著毛筆仔細地給手中的東西上色。
他走過去,阮迎仰著頭說:“稍微等一下我,可以嗎?”
李謹頷首,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
阮迎脫了西裝外套搭在椅子背上,裡面是件米色刺繡襯衫,胸襟到領口繡著一枝白色的花。
沒認錯的話,這應該是玉蘭花。他爺爺的庭院裡有棵二十多米的古玉蘭,一到夏天枝頭墜得滿是花,香氣能傳一條街道遠。
阮迎十分專注認真,微微翹著上唇。
毛筆尖沾著丹青顏料,揮動著,倒像是給他衣服上的玉蘭花添了幾片鮮嫩的綠葉。
出神間,阮迎已經完成了工藝品的上色。裝上底座,放入透明容器中,雙手遞給自己,“現在還不能直接碰,得晾兩天才會乾。”
李謹怔了怔,接過看著手裡這個有點凶神惡煞的玩意兒,問:“這是送給我的?”
阮迎點點頭,說:“這是天王俑,是唐代的鎮墓獸。初唐時是踩著牛羊的,到盛唐時期就是踩著小鬼了,辟邪用的,現在延伸過來就是踩小人了。”
“踩小人?”
“對。”阮迎的表情竟有些活潑,“把擋在你追求偉大音樂路上的小人都踩光。”
李謹笑出聲,“謝謝。”
經他這麽一說,這凶狠的東西倒是可愛多了。
尤其是阮迎為它上的顏色,大膽鮮明,色彩搭配似乎是另辟蹊徑。
李謹不太懂這些,但覺得滿場的展出品,還沒這個漂亮。一旁的家長們都圍過來,誇讚這個天王俑真是好看。
阮迎看他的表情,好像挺高興的。在心裡松了口氣,以後要謹言慎行,免得再惹了人不高興。
從藝術展出來,阮迎還是請李謹吃了頓飯,李謹開車送他回了家。
李謹將車停在小區門口,從車窗往外看,老舊小區,樓上的牆皮斑駁剝落。
他有些驚訝,“你住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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