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這一刻,阮迎知道,他很想去喜歡聞璟行。
晚上十點鍾的時候,就算是海邊,天也很冷了。
聞璟行送阮迎回家,車停在單元門前。他下了車,想等阮迎上去再走。
正好碰見剛從人家打掃完衛生回來的張書秀,看到是聞璟行,她笑著提了提手裡的東西:“小聞來了,上去坐會兒吧,正好我剛買了兩盒草莓,還挺新鮮的。”
這麽晚聞璟行不想上去打擾,謝過之後剛想拒絕。袖子被阮迎拽了拽,聽見他說:“一起吃吧,我自己吃不了,明天就壞了。”
聞璟行看著他的小臉,心裡一熱,不好意思地朝張書秀笑笑,“打擾了。”
張書秀不僅洗了草莓,還用微波爐熱了熱中午做的玉蘭餅,倒了兩杯熱牛奶送到阮迎的房間。
聞璟行連忙起身接過,留她一起吃。
她擺擺手,轉身就走,“你們說話吧,我就不杵在這兒了。”
臥室門被關上,聞璟行把托盤放在桌上。端起牛奶喝了口,熱過的鮮奶有股奶腥味,他不太喜歡,微微皺起眉放到一邊了。
但阮迎倒看起來很喜歡,捧著玻璃杯咕咚咕咚喝了半杯,上唇邊一圈奶沫。
聞璟行心裡一軟,隨手扯過桌上的抽紙,給他擦了擦說:“不是不喜歡喝牛奶嗎?”
阮迎有點好奇,“你怎麽知道?”
“你不是在信——”聞璟行嘴上一頓,沒繼續說,大手揉了揉他額前的發,“我有什麽不知道的。”
阮迎看了他兩秒鍾,把杯子放回桌上,不再繼續深問,只是說:“習慣比喜歡更重要。”
聞璟行“嘖”了聲,“又說我聽不懂的話。”
阮迎新租的這個房子,聞璟行還是第一次進來仔細看。雖比不上他們在錦川莊園的家,但這裡略微陳舊的布置,總有種熟悉感。
好像回到了他和阮迎剛認識那會兒,那時他有事沒事總是去那裡住。雖然又小又擠,可那是聞璟行長這麽大,住過的最像家的地方。
阮迎的臥室總是很整潔,所有東西都井井有條地擺著。房間裡最多的東西,也都是書和他的作品。
黑色的書櫥佔了一整面的牆,碼著各色各樣,各種尺寸的書。聞璟行從小就有暈字症,看書就頭疼。
他趕緊移開眼,想看看阮迎工作台上擺的彩塑。視線卻被夾在角落裡的一本書吸引住了,他伸手輕輕抽出那本書,是《白色巨塔》。
聞璟行拿起那本書,問正在吃草莓的阮迎,“這本書不是送給我大哥了嗎?”
阮迎將草莓蒂扔進垃圾桶,疑惑道:“沒有啊,我沒有把他送給任何人,也沒借出去過,可能聞先生也有一本吧。你送給我的東西,送給別人是很不禮貌的。”
明明是件小事,聞璟行也沒有很介意。可他心裡就是很高興,把書放了回去。心滿意足地參觀他的工作台,欣賞著架子上阮迎完成的作品。
雖然聞璟行沒什麽文化,也沒什麽藝術造詣。但他看到架子中央那個駱駝樣式的玩意兒時,總覺得有些怪異,說直接點就是醜,和旁邊擺著的清一列漂亮的作品迥然不同。
他忍不住問:“這個是你做的嗎?”
阮迎搖搖頭,把草莓放回塑料盒,拽張濕巾擦乾淨手,走過來從架子上拿下那尊三彩駱駝,說:“是有人托我幫忙修複的,已經好長時間了,打算明天給人送回去了。”
“為什麽,是沒時間弄嗎?”
“不是,是我不知道怎麽去修複。”阮迎抿了抿唇角,語氣有些遺憾:“我一直沒有頭緒怎麽去修,後來嘗試做了些加法,也都失敗了。”
聽他這麽說,聞璟行盯著這醜駱駝看了會兒,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他從阮迎手裡接過,左看右看,才弄清是那條和其他三個不一樣的腿,實是在違和,就像是長著驢耳朵的豬。
“如果加法不行,不能做減法嗎?”
“......什麽意思?”
聞璟行伸手指了指那條駱駝腿,說:“既然這裡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樣,沒法修,乾脆砸掉再重新做一條腿,這個對你來說不難吧?”
聞言,阮迎微微睜大眼睛,一時沒說出話。
聞璟行也不懂這些東西,以為是胡亂指點說錯了話,剛想說他就是瞎說的,別當真。
結果阮迎按住他的手腕,眼裡有興奮的光在閃,重複著:“不難的,不難的。”
對啊,自己怎麽就沒能想到。
既然這個地方和別處不同,乾脆就去掉重新做一個就好了。既然沒有辦法修補,乾脆就不修補,舍棄掉這一塊,去打造一個新的不就好了?
如此簡單的道理,這麽長時間他怎麽就沒能想到呢?
阮迎的臉因激動有些紅,仰頭對聞璟行說:“謝謝你,你說的很對,我想明白了。”
隨口胡謅了一句,聞璟行也沒想到能派上用場。他有些驕傲的抬了下眉,自大又臭屁:“我就說我什麽都知道,你別不信。”
阮迎等不及明天再做了,他立刻翻了工具箱,拿出一把鋥亮的銀色小錘。
他打開台燈,將三彩駱駝放置在工作台上。按住駱駝的脖頸處,深吸了兩口氣。隨後眼神堅定,利落地揚起手中的銀錘,又毫不猶豫地敲在那根駱駝腿上。
只聽一聲清脆響聲,駱駝腿沿著根部一圈整齊地斷裂開來,崩出細小的碎屑,落在黑色的軟墊海綿上,泛著微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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