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膛裡的煤塊燒得劈裡啪啦作響,氣氛沉靜片刻,張書秀抬頭問他:“和小聞之間怎麽樣了,這次回來也沒聽你提起過。”
“......我們分開了,有一段時間了。”
張書秀愣了愣,歎口氣,點頭道:“也是,他們家裡的條件,和咱們不能比,分開也好。只是這孩子還真不錯,沒點有錢人家的架子。”
阮迎垂眼,抿著唇角沒再說話。
大概是換了環境的緣故,床板硬,枕頭也硬。阮迎翻來覆去,眼眶乾澀難閉。
他坐起身,透過窗戶看著院子外的滿天星鬥,一顆接一顆的閃著亮光。
不受控制地,又想起聞璟行,想起聞玨的話。
阮迎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很糟糕的人。
他完全可以當面感謝聞璟行,謝謝他那時候攔住了失控的Alpha,謝謝當年他肯捐錢資助自己,可他連面對聞璟行的勇氣都沒有。
事實像一面能照出人性的鏡子,他光是站在那裡,卑劣就盡顯無疑了。
有些想不明白的事,也就想通了。比如他從前認為自己那麽愛聞先生,為什麽還會去找一個替身。比如那枚碎掉的胸針,明明已經送過別人,卻還要重新整拾送給聞先生。
其實一切都是因為他不愛任何人,只是想讓自己十年如一日的寄托,能有一個好的歸屬。
阮迎從前最不喜歡後悔,可現在日日後悔。如果能有重來的機會,他絕不會接近聞璟行。
第二天是過年前的最後一次集市,張書秀要去鎮上趕集,買些還缺的年貨,問阮迎去不去。
阮迎不喜熱鬧,但想著能幫她拿些東西,也跟著一塊去了。
昨天騎的路太遠,電三輪的後車胎有些癟了。張書秀先騎著出去到街上修車鋪打氣,讓阮迎在後面鎖上大門。
門上的插銷有些生鏽了,他推了幾推,才插進門梢裡。掛在鎖孔裡的門鎖被震得摔在地上,阮迎彎腰去撿。還沒碰到,一隻短粗的大手撿了起來。
他抬頭,看到面前人的臉時,身體猛地一震,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一股窒息感蔓延開來。
也僅僅是幾秒鍾,他定下神,四肢僵勁著泛起刺刺麻麻的疼。
男人年齡五十左右,個頭不高。下耷的眼皮,遮著大半眼白。臉部肌肉松弛下垂,面相實在算不上友善。
雖和那個人就三四分像,但阮迎知道不是他。
男人一直盯著他的臉看,說:“你就是我嫂子撿回來的那個小孩兒吧,認得我嗎?”
沒等阮迎回應,他又接著說:“肯定不認識,我進局子的那時候,你還沒被生出來呢。”
幾句話,阮迎大概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心跳不可抑製地有些快,表情上卻依舊平靜冷淡,說了聲謝謝,“能把鎖換給我了嗎,我要鎖門。”
男人扯著嘴乾笑兩聲,把鎖給他,眼還是盯著阮迎,從上到下打量個來回,說:“你長得真俊。”
阮迎咬肌微微收緊,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將鎖掛好,按緊。爾後毫不畏懼地直視他,脊背很直:“請讓開。”
男人擋在他身前,沒有要挪動半分的意思。
突然間,傳來張書秀一聲尖高的喊叫,她丟下車子,跑過來一把推開男人,把阮迎擋在身後,怒喊道:“劉鋼你個畜生,你要對他幹什麽!”
劉鋼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腿,笑道:“嫂子你別誤會啊,我只是幫我侄子撿掉在地上的鎖。”
聽到她這麽說,張書秀更急了,通紅著一雙眼。
“誰是你侄子,你、你——”
她氣的說不上來話,不顧阮迎的阻攔,拿起倚在牆上的鐵鍬,夯起來往劉鋼身上打。
劉鋼也不反抗,隻拿胳膊擋著,鐵鍬碰在他的小臂上,劃破一個大口子,血順著線衣往下滴。
激烈的爭吵把周圍的村民都引來了,連忙拉住張書秀。張書秀完全聽不進旁人說什麽,非要拿手機報了警。
十分鍾後,警察穿過圍觀的人群。向周圍村民了解情況,他看了眼手上還淌著血的劉鋼,又看向張書秀,“你先冷靜,知道報假警有什麽後果嗎?”
一聽這個,張書秀急了,抓住警察的胳膊:“警察同志啊,他就是殺人犯啊,你們不能把他這種人放出來,會危害社會的!”
“大娘。”阮迎攔住他,對警察說了對不起,“她只是情緒有些激動,我回去會好好勸勸她的。”
“我說的都是實話啊,他殺過人,坐過牢,他不會變好的,他還要害我的孩子,你不能——”
“他已經服刑結束了。”警察皺眉,“還有你不要這樣說別人,你也殺過人,服過刑 。”
張書秀張了張唇,一時沒了聲。
阮迎聲音冷了些,看向他:“我理解你們執法人員公事公辦,但也你請結合當時的社會事件,說這話是否欠考慮。”
民警臉上有一絲不悅,告誡他們以後真有什麽事再報警,別浪費了警力資源。
他簡單記錄了幾句,確定劉鋼不追究被傷的責任後走了。
村書記過來散了人群,又叫人帶劉鋼去了衛生所處理傷口。
他過來對張書秀苦口婆心:“你這是幹什麽呢,幸虧劉鋼他沒追究。你知不知道這叫故意傷人,本來就在假釋期,好不容易出去了,別再又回去了!”
“他要害我的孩子,我不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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