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是木屋改造的,一進門便聞見木頭特有的清香夾雜著醇厚的酒香味。
坐到吧台前,阮迎自己要了杯燕麥牛奶,問他喝什麽。
聞璟行滿腦子都是阮迎,只顧著看他,隨便指了指招牌上的熱可可。
點好之後,阮迎問他:“頭上的傷好些了嗎?”
對於突如其來的關心,聞璟行受寵若驚,“就縫了幾針,小傷而已。”
“我可以看看嗎?”
聞璟行一愣,雖有疑惑,還是聽話地低下頭靠近他。
並不是他口中的小傷,也不是縫了幾針這樣簡單。針腳點點,像隻猙獰的蜈蚣伏在頭皮上。
可阮迎並不覺得恐怖,隻覺得疼,他聲音輕了些,“手上的疤,當時也很痛吧。”
聞璟行反應兩秒,伸出左手,張開指縫,“你是說這個?”
青色顏料已經完全洗盡了,咬痕完全顯露出來,甚至看起來比以前更加嚴重。
阮迎垂眼看著這道疤,緩慢地點頭,“一直沒問過你,這是怎麽弄的?”
這段記憶對於聞璟行來說並不深刻,甚至需要想了一會兒,才說:“前些年的時候,我大哥那時候身體還好。好像是我和我爸吵起來了,大哥勸架把我帶出去了,他當時去一個學校有工作,讓我也跟著去了。碰見一個Alpha因為Omega發情失控了,當時想著真夠替我們Alpha丟人的,就順手攔了下......”
他說這話時如此隨意平常,就像在說一件稀松平常,例如“今晚吃什麽”的小事。
可是聞璟行不知道,他一個不經意間的舉手之勞,會成為多年來某個人藏於心無比珍貴的念想。
阮迎忽地覺得自己有些好笑,也有點可悲。
點的飲品端上來了,聞璟行喝了一口,苦得擰緊了眉。隨後將小碗裡的煉乳和牛奶悉數倒進,攪勻,再喝一口,還是覺得苦。
阮迎收回視線,看著燕麥牛奶徐徐冒出的熱氣,說:“你和聞先生一樣,不喜歡一點苦味。”
聞璟行表情微僵,不僅口腔是苦澀的,心也像是泡到了這杯可可裡,苦味一點一點浸入。
阮迎還是阮迎,一直美好的阮迎。而他口中的聞先生,不再是他。應該是,從來都不是他。
沉默片刻,聞璟行眼底有些紅,“有時候我真希望和大哥不一樣,但有時候又慶幸自己和他一樣。”
向來矜貴驕傲的聞璟行,此刻已然卑微到骨子裡,“如果不是和大哥長得像,你也不會來到我的身邊。”
“已經不像了,其實很早之前,我就覺得不像了。你和聞先生,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今天下午,我去找過大哥了,向他坦白了我喜歡你的事。但是你放心,我沒說咱們倆以前的事,是我單方面纏著你。我知道你和大哥還沒入籍,所以......”聞璟行握住阮迎的一隻手,萬般小心又十分懇求:“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哪怕只有幾個月,甚至幾個星期,我想對你好。”
阮迎收回手,“聞璟行,謝謝你。”
聞璟行一愣,“謝我?謝我什麽?”
他沒回答,繼續道:“以前我覺得就算我們沒了那層關系,還是可以做朋友。可現在我希望我們......”
阮迎注視著眼前的人,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最決絕的話:“我希望我們從來沒認識過,也再不要聯系。”
湯匙掉在杯托上,摔出一聲清響。黑棕色的可可,在白瓷上留下濃重一筆。
聞璟行眼底很紅,聲音發啞:“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錯事,你還沒有原諒我,可是——”
“我沒有怪過你,所以也不存在原不原諒。”
“......那是因為什麽,怕我打擾到你和大哥嗎?”
氣氛沉靜片刻,只聽阮迎說:“因為你的出現,讓我覺得我所追尋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我的人生,我的生活,原來依舊停在原地,從沒有好過。”
聞璟行聽不懂,卻從阮迎眼裡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是一種信仰即將崩塌泯滅為泡沫,空虛迷茫的痛苦。
回到別墅,阮迎一進門看到地上摞了很高一層紅布盒子。
聞玨正坐在沙發上看書,見他回來,依舊是像往常一樣問他吃沒吃過飯。
阮迎點點頭,指了指地上的東西,問:“這是什麽?”
“裡面裝的是寫對聯的紙。”
“對聯?”
聞玨應聲:“我們家有個傳統,每年除夕要貼的門聯,需要家族裡的人親筆去寫。以前是我爺爺來寫的,後來他去世後就交給我了。”
“那聞先生的書法一定很好。”
“還湊活。”聞玨謙虛地笑笑,“先去泡個熱水澡吧,今天外面冷,暖暖身子。等一會兒下來一趟,有件事要和你說。”
阮迎心裡一沉,大概猜到要說的是他和聞璟行的事,僵硬著脖頸點了點頭。可該來的總是回來,該說的話也總要說。
等他做好準備,沒曾想聞玨隻字不提他和聞璟行的事,只是說:“年前是聞氏的每隔十年的周年慶,該來的人都會來。我想借著這個機會把你帶過去,公布我們結婚的消息。我手上的財產已經轉到你名下,已經有人有意見了,正好能堵一堵他們的嘴。”
阮迎慢吞吞地點點頭,見聞玨沒有再想說別的事情的意思,忍不住主動問:“聞先生......不問問我和你弟弟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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