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想做紋身師?”陸星與翻了個身,調整大衣的位置,連腳都蓋上。
每次他在午後戶外趴著的時候,他總會想起《洛麗塔》裡的場景——那的確也挺美的,碧綠的草地,金色的頭髮,和漫天飛舞的閃耀的碎光。
但陸星與也就想到一瞬,思緒很快就會岔到十萬八千裡以外。
“那時候覺得當紋身師挺好的,掙錢多,”司雲第一次接觸到紋身是在他在工地打工那會兒,他室友要去紋身,拉他陪著壯膽來著,“就坐在那幾個小時,紋個圖案就幾幾十上百了。你想想十年前,一塊錢都多值錢呐。”
陸星與其實對錢沒什麽概念,家裡不太短著他錢花,他也沒有很多想要擁有的東西。
但他還是給司雲點點頭,既然司雲說那是錢很值錢,那就值錢吧,這並不是什麽值得爭辯的事情。
“還有那個紋花臂的,紋個上山虎下山豹什麽的呢,幾百幾千。”司雲講這些往事也挺下酒,說兩句也笑,當時有些艱難的時光現在想起來居然也挺有意思的,“那會兒,一個工地工人一個月工資也就幾百。那紋身師傅紋身兩天賺人一個月工錢,我就動心了。”
“你找他拜師了?”陸星與擼起身上搭著的那件大衣的衣袖,搭在司雲腿上。
“對,”司雲說,“算我師傅吧,教我之前他就說,這行沒那麽容易,那時我不信。”
司雲隻以為他不肯教,後來才發現他那師傅說的是真的。
有得開張是挺好的,可當年做紋身師的,一個月都不知道能不能開張一次。
即使不收錢,免費上街都未必有人肯去做。
“你學了多久?”陸星與問。
“跟他學了兩個月吧,”司雲說,“我那會兒也有工作,下班了、有空了才去找他。後來我辭工了,又變成他沒空了。”
“後來呢?”陸星與繼續問。
“自己對著網上那些視頻琢磨唄,慢慢練,練出來技術了就給人做。”司雲其實後來也跟那人學了不少。
但說實話,這行到這幾年都沒有什麽特別嚴格的行業規范,肯學是一個,學了敢上手給人紋是一個,這兩點就挺難得了。
“一開始有人肯給你做嗎?”陸星與也很好奇司雲是怎麽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
司雲笑了一聲:“價格低點兒,總有人來。”
陸星與看著他。
“別人一個圖案要一百,我就七十,再低點兒,我就收個工具錢,不收人工費。”司雲進一步解釋說。
“那樣你能賺到錢嗎?”陸星與犯懶,懶得起身裝酒,倒了一點兒司雲杯裡的紅酒來喝。
“勉強賺回成本。”司雲笑著說,“後來發現做了三個月還抵不上我之前在工地乾一周的。”
“你還在工地乾過啊?”陸星與更詫異了。
“嗯。”司雲點頭。
陸星與拍了拍他的腿,這大哥經歷怪曲折的。
“紋身不賺錢,”陸星與又問,“那你怎麽就堅持下去了呢?”
“比在工地舒服。”司雲做了三個月,發現他自己也不是對紋身毫無興趣,而且也的確是比在工地舒服,不用日曬雨淋,不用和三五十的老男人擠在一個房間聞他們的煙味、汗味、腳臭味。
“做多了也就有口碑了。”司雲繼續說,“後來慢慢就好起來了。”
陸星與從司雲寥寥數語裡想也知道,“慢慢”落回每個人生命那一段歲月裡,那可真是極慢極慢的。
他沒想到司雲還有那麽不容易的時候,工地打工、低價出售人工……
陸星與忽然坐直起來,給他自己和司雲都添了點酒:“我敬你一杯。”
“以後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找我,我幫得上的,一定幫,”陸星與很誠摯地向司雲承諾道,“我幫不上忙的……那也可以一起想想辦法。”
“好。”司雲從心而發,勾出笑意,接了他那一杯。
那小貓從樹叢裡鑽出來。
“哎,”陸星與一口將酒飲盡後,小聲疑歎了一聲,“這就是我之前說過的那貓兒。”
司雲順著陸星與的視線望過去,灌木叢裡立著著只花白毛色的小胖貓。
貓是黑白雜花的小貓,乍一眼看過去毛色也挺普通的,更不用說那貓老是在雜草堆裡亂滾亂爬,身上的毛沒有被打理過,還是略微顯得有待呢人凌亂。
可看久了之後,這貓也挺順眼。
“過來,”陸星與沒帶貓糧,但還是試圖跟那隻貓招手,“小貓咪,過來。”
小貓鳥都沒鳥他,睜著雙藍黃色的大眼睛一動不動地呆在它的樹叢裡。
“來呀,”陸星與身子往小貓那方向湊了湊,一隻手握成了拳頭,另一隻手招呼小貓,“來見見你司雲哥哥,我這有好吃的。”
“多大個人了,還騙貓。”司雲在旁邊側臥臥倒,單肘撐著地面笑。
“逗貓的事情,哪能說騙,而且我這不是有花生米嗎?”陸星與往自己手心倒了兩顆花生米,“喵。”
把貓給喵走了。
司雲在旁邊放肆笑開:“我看你也不太招貓喜歡。”
天都黑了,陸星與和司雲才收拾收拾酒瓶回去。
路過客廳,發現柏如萱他們也已經回來了,飯都做好了。
“你倆來得巧,”劉陽成雖然贏了,但是還是有幫忙下廚,“剛做好飯呢,你們就來了,你們是不是在外邊都看好了才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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