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總要來。
“陳文正,我覺得很累。”
陳文正:“那就停下來,休息一下。”
俞清搖頭:“其實我很羨慕你。”
“羨慕我什麽?”
“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俞清說,他的話很簡單也很好理解。
陳文正伸手牽過他的手:“你不知道嗎?”
俞清搖頭:“不知道。”
“我記得你很喜歡教書,為什麽沒繼續?”陳文正把玩著他纖細的指頭。
“以前覺得很喜歡,後來做了其他事,再想來又覺得沒那麽喜歡,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我喜歡什麽。”
“不嘗試就放棄?”陳文正問他。
俞清愣了兩秒:“可是,試錯成本很高。”
太陽從湖面露出一道弧形,湖面的浪在光下閃耀著無限光芒,頃刻間世界被鍍上了一層金光,晨光落在俞清臉上,陳文正看見他平靜眼神下無限的哀愁,他知道俞清不快樂,就像那天在浴缸裡,他崩潰地埋在他的手心痛哭。
俞清這種性子的人,太會忍,太會憋,憋到受不了才會失控,失控以後又得調整自己繼續憋繼續忍,所以別人就上趕著欺負,包括他自己。
他不知道俞清為什麽這麽累,只是他知道,俞清能夠年紀輕輕管幾百號人,過得一定不輕松。
“太陽真好,感覺又是新生的一天。”俞清聲音淡淡的。
陳文正說:“人就活一次,你想做什麽就去做。”
俞清扭過頭,看陳文正一板一眼,陽光在他眼裡跳動,周圍一切都被虛化。
俞清想過的,但是他停不下來,他身後有整個項目兩百多人,處了好幾年,不管是和人還是和項目,他都有一定的感情,沒辦法說割舍就割舍,他是看著項目從0到1發展起來的,就像他的孩子,他不忍心把它丟給俞遠河,不忍心看它在時代洪流裡自生自滅。
“你呢?”俞清問他,“有什麽規劃嗎?”
陳文正伸了伸手臂:“想知道嗎?”
俞清點頭。
陳文正笑起來:“做我對象,我就告訴你。”
一句玩笑而已,因為他知道他們之間橫亙的鴻溝,與生俱來的,並不奢望。
“現在不是嗎?”俞清溫溫開口。
陳文正傾身,看著他:“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俞清沒有再回話。
太陽慢慢升起,光芒照亮了整個湖面,他們起身結束了這場日落之行。
周末往上海的車子不多,到最後一個離上海最近的休息站時,陳文正拐進去上廁所。
廁所裡人不少,俞清洗手的時候,想起那天夜裡,陳文正在他身後哼著的聲音。
一切都好像就在上一秒,可是已經過去了兩天,這兩天,他們發生了很多事,就像平行宇宙,一切都讓人措手不及。
俞清洗完手,看見陳文正在衛生間外面抽煙,大概是見到他來,他把煙摁在一邊。
離別分開的話真到了要分開卻沒法開口,也許不用開口,就像陳文正說的,一天結束了,他們就自動結束。
陳文正把車開到俞清小區裡,提著行李箱送他上樓。
俞清開了門,陳文正依舊站在門外沒進去,隻把行李箱替他放到門邊。
“我走了。”陳文正說。
俞清站在門邊,喉嚨口好像堵著一塊石頭,他看著陳文正挺拔的身材。
“陳文正。”
“嗯。”
“我,我們還是朋友嗎?”
陳文正看著他,哪能不明白他,久久才鼓起勇氣,問道:“俞清,我再問你最後一遍,我有機會嗎?我們有可能嗎?”
一天,他不甘心。
他要俞清一句話,只要一個結果,哪怕不是在一起,只要給他一點希望,他都會義無反顧。
俞清垂眉,他從不敢想以後,陳文正和他是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行線,他無法踏出現有的生活去往一條看不見前路的軌途。
他的項目組,俞遠河,母親,俞青山,他身上牽扯了太多。
沒有結果,所以最開始就選擇了退縮。
——為了避免結束,所以避免開始。
可是俞清不知道,五年前早已開始,只是種子埋得太深,他無從察覺。
俞清看著他,沒說話。
“知道了。”陳文正往後退了一步,他說,“俞清,我想我們做不了朋友。”
說完他走向了電梯。
俞清踏出一步:“我幫你刷卡。”
陳文正走在側邊往下的樓梯:“不用了,我可以走樓梯。”
俞清握著門卡:“可是樓層很高。”
陳文正看著他:“俞清,你給的糖我吃不起,所以,別再勾引我了。”
俞清看著他的身影沒入樓梯拐角,心裡空落落的,他知道,他和陳文正完了。
他們再無可能,生活回歸到之前,這兩天已經過去,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陳文正下了兩層樓梯以後,眼睛不可抑製的發紅,他搓了一把臉,感覺指縫間湧動著熱流,胸腔難受至極,他蹲在樓梯裡,頭埋在膝蓋之間,眼睛潮濕。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此失去,可他無能為力。
這是他第二次痛恨自己的貧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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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薛原已經回了上海,陳文正把車鑰匙給他的時候,薛原發現他整個人狀態很差,渾身酒氣,眼睛通紅,一看就是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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