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之後,他又變成了那個禮貌客套,清冷觸不可及的人。
空氣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陳文正笑起來,自暴自棄地說道:“是,我配不上你,我是個什麽東西,學歷也差、工作也差,我怎麽敢妄想,你不願意,很正常。”
“你別這樣。”
陳文正眼睛紅透了,他就那麽看著俞清,像是一隻渴望被安撫的大狗,他聲音很沙帶著哭腔:“我哪樣?”
“你很好,陳文正,你很細心、很溫柔、很善良、很帥。”
“所以呢?”
俞清沒法回答,他給不了陳文正要的答案。
陳文正知道不可能,卻還是不死心:“俞清,我隻想知道一件事。”
俞清仰起頭:“嗯。”
“昨晚,你是因為藥還是其他原因才跟我做?”
俞清愣了兩秒,他是清醒的,一直清醒,他只是想要陳文正,臉埋在陳文正的手心的時候,他感到滿足,感到自己獲得自由,他說不上來是什麽理由。
總之不是藥。
可是除了藥,他沒有更體面的答案。
陳文正看他不回答:“我明白了,我會忘了。”
神情黯然,他把銀行卡放在床頭櫃,然後出了房間。
俞清看著床頭櫃邊角已經發皺的舊銀行卡,不知道這張銀行卡經歷過多少風霜,他摸著它,眼睛潮濕,心裡鈍鈍地難受。
他和陳文正沒有結果。
陳文正下樓,給薛原打電話,問他媽媽情況怎麽樣,寒暄到喉嚨乾澀,最後才問薛原什麽時候回上海,薛原說還要幾天。
陳文正失力地咬著煙尾,他想,還有兩天,他不知道怎麽面對俞清。
他好像又回到阿婆生病他退學那年,走投無路,求遍了所有親戚。
他記得那年冬天很冷,手指長了好幾個凍瘡,敲門的時候很疼,敲出血敲腫了指頭,他求他們借錢,但沒有人施以援手,他像是被世界丟棄了的狗最終換來了一口施舍的熱菜。
煙一根接著一根,直到兩包煙見底。
回酒店時已經下午,俞清沒有給他發一條信息。
就這樣吧,就當黃粱一夢。
陳文正想,黃粱一夢他媽的他沒了第一次,這是什麽幾把夢,這夢真他媽的苦。
俞清收拾完了東西,看他回來:“要不今天回上海吧。”
陳文正看他走路的姿勢有點別扭:“隨你。”
“嗯,那今天回吧。”俞清要去收髒衣服。
陳文正搶先一步把他手裡髒衣服拿了:“你躺著,我來。”
俞清聞見他身上很濃的煙味:“不用。”
陳文正看著他:“你能不能讓別人省點心。”
嚴肅的語氣讓俞清有點難過,但他果真沒有再動。
陳文正把陽台的衣服收了,又把昨天換下來的髒衣服收了,挨個撞進收納袋裡放進行李箱。
俞清坐那看他,手機震了下。
朱源:小魚,他幹什麽的啊?
俞清:工地
朱源:我擦,你怎麽認識工地上的人?
俞清:我的司機家裡出了點事,找人代班
朱源:哦,我說呢,他有對象嗎?
俞清:不知道
朱源:你問問?
俞清:不問。
朱源:我挺喜歡這款的,你幫幫忙?
俞清:你都不問他有沒有錢,家裡做什麽的,父母做什麽的?
朱源:問這個幹什麽?
俞清:你要談對象,不得問這些?
朱源:不談,就想睡睡,我已經過了想談對象的年紀,而且談對象,真的很麻煩,門當戶對,總不能我是央美他是技校,也不能我家上海小洋房,他連首付都付不起,各種條件篩選下來,都是一群歪瓜裂棗
朱源:怎麽?你媽最近逼你相親了?
俞清:沒
朱源:你把那哥們聯系方式推我唄,萬一睡到了我給你講講他行不行
俞清握著手機,下意識看了眼陳文正。
俞清:我剛問了,有對象
朱源:啊哈?喜歡男的女的?
俞清:沒問
朱源:想象不出他跟別人滾床單什麽樣子
俞清:……
俞清:你腦子裡成天都是些什麽有色廢料
朱源:怎麽?我畫了那麽多人體,腦補一下那張臉的多樣性表情不行嗎?
俞清:不和你說了
朱源:你什麽時候回上海?
俞清:這兩天
朱源:聚一聚?我最近新發現了一個組合,唱歌超棒
俞清:不聚
朱源:分享鏈接《雨天彩虹》EZO,我跟你說哦,裡面有個小弟弟帥得要死
陳文正把行李箱扶正,看了眼時間:“你想去看燈塔嗎?”
俞清握著手機,正點開朱源發的鏈接:“什麽?”
陳文正剛剛就看見他一直在玩手機,應該在聊天,一聊很久,不知道手機那端又是孫雨揚還是李雨揚。
“沒什麽。”陳文正說,“我下樓抽根煙,等會上來接你。”
“好。”
他走到樓梯拐角的窗邊,點燃了一根煙,摁了摁額角。
胸腔憋悶,他被人當鴨子,那人還和別的鴨子聊得正嗨,穿上褲子不認人,這還是頭回見。
俞清托著行李箱出門,就看見走廊盡頭的陳文正,挺拔如松,低頭抽煙,目光散漫落在遠處,鼻梁高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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