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總，謝謝你的抬愛，我受不起，我只求你能再給星耀一次機會，今年星耀會做營收，會給集團帶來收益。”

　　“機會在你的選擇。”俞遠河掏出手機，放到俞清面前，“就山島湖的事情，我希望你認真給唐洋道個歉，他作為叔叔輩的人，也不想為難你一個小輩，這事道個歉，就當過去了，至於星耀的生死，看你。”

　　俞遠河又想起了什麽，繼續說，“我只要你一個道歉，並不想把事情鬧得下不來台，至於你上次說的什麽錄音，我不介意花錢去壓新聞，我認為花點錢教你做事沒什麽不好，也為我這二十五年對你疏忽教育而買單，你認為呢？清兒。”

　　俞清抿著唇，指甲掐進了拇指，他看著俞遠河毫無波瀾的表情，似乎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他想起小時候纏著他，要他抱，要他買變形金剛，俞清覺得自己這二十五年萬分可笑。

　　他努力去迎合俞遠河，以為得到的父愛，到頭來竟是一場空。

　　他大可以放棄星耀，退出俞氏集團，可是他不忍心看星耀剛剛走上營收正軌就面臨被關停，他知道部門裡有很多人是從項目成立之初跟到現在，星耀不止是他一個人的項目，是下面兩百多號人的，如今卻要因為他個人原因而關停，他萬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俞清緩緩從桌上拿起手機，屏幕已經是唐洋的聯系方式。

　　他背過身撥通了號碼。

　　在接通前的幾秒裡，他感覺喉嚨堵得難受，胸腔被一雙手無情地攪弄著，他想起陳文正，想起陳文正將他帶離飯店的包廂，想起陳文正對他說，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想起人就活一次。

　　明明可以選擇尊嚴，可是他卻眼睜睜看著尊嚴被踐踏在腳底而無能為力。

　　星耀沒有那麽好，它終有一天也會在時代的洪流裡變成過去式，可是，星耀它還沒有綻放過，他怎麽忍心它在開花前就生生被掐斷。

　　“老俞，怎麽了？”唐洋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進俞清的耳朵。

　　俞清握著手機，手指在顫抖，聲音很低：“唐總，我是俞清。”

　　唐洋那邊沉默了幾秒，隨後笑起來：“哦？小俞總怎麽願意打電話給我這個下水道裡肮髒的蛆蟲。”

　　“對不起。”

　　“你說什麽？”

　　俞清咬著下唇，一字一句說道：“對，不，起。”

　　唐洋放下雪茄：“小俞總，我信號不好，你說什麽？”

　　俞清感覺下唇有淡淡的血腥味，手指緊掐著：“唐總，我說對不起，那天是我太衝動了，我向您道歉，是我不懂事，您不要和我一般計較。”

　　“道歉啊，小俞總果然有點意思。”唐洋笑道，“看在你爸的面上，我就收下你的道歉，不過，小俞總，下回道歉記得還是當面比較有誠意，你說對嗎？”

　　俞清：“是，您說的對，是我不懂事。”

　　唐洋：“這才乖，你跟老俞說，沒事了。”

　　掛掉電話，俞清把手機放回桌上，雙目赤紅看著一臉輕松的俞遠河：“可以了嗎？”

　　俞遠河收回手機：“那就再給你一年，但是星耀的營收額由總部規定，如果完不成，明年還是會被關停。”

　　俞遠河站起身，看了眼俞清：“俞清，你跟我年輕的時候很像。”

　　俞清掐著身側的衣服，滿眼都是不服：“我不覺得。”

　　俞遠河卻笑起來：“很有骨氣，但是爸爸告訴你，商場如戰場，不是有骨氣就行的，能屈能伸才能成大事。”

　　說著俞遠河走出了會議室。

　　俞清失力地靠在老板椅上，他的尊嚴在這間會議室裡被踩踏成粉末，所謂的自尊一文不值，看著高樓下繁華的燈光，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回星耀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員工早已下班，只剩他一個人在辦公室，一天未處理的文件堆積如山，他挨個點開郵件，一直處理到凌晨三點才把文件都看完。

　　昨夜整宿未眠，今晚毫無睡意，俞清去茶水間倒了杯咖啡，窗外對面的遊戲公司還燈火通明。

　　他端著咖啡，坐在落地窗邊，看著這座他生長了二十五年的都市，它見證了無數高樓，看著人進人出，不知道它作何感想。

　　對面樓裡的程序員還伏在電腦面前，樓下零星還有幾個剛下班的人，這個距離只看到黑點在移動。

　　俞清眺望著遠方，忽然很想陳文正，他知道陳文正就隱沒在這浩瀚的建築之中，不知道他是遠處哪一戶，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在睡覺，他的手撫過唇，想起前兩天的點滴，腦子更加清醒起來。

　　明明才相處了幾天，他倒是生出無限思念。

　　但思念總會被時間掩埋，只是他還沒習慣。

　　他想念清遠縣的一切，想念山間的風和黃黑相間的蝴蝶，於是，暗自下了個決定，一年後，不管星耀是否在，他都得休個長假去清遠縣再待一陣子。

　　有了計劃，他就不再困在清遠縣，總有一天他要飛去清遠縣，要去抓到那隻蝴蝶。

　　俞清回到辦公桌，不再去想陳文正，而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到了工作之中，今天剛定的一年時間，這一年的規劃必須重新制定，連同各個部門所承擔的責任，他得在天亮之後拉齊領導人們。

　　這一年，注定不會安寧，也注定是一場硬仗，而他別無選擇。

　　用尊嚴換來的一年，他不能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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