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鷸“哎呀”了一聲,有些慌張地看了一眼地上。
“剛才捏陶瓷的時候,忘記擦手了……”
他說著,為了甩開手中的泥,還習慣性地用手在黎書的衣服上蹭了一下。
黎書:“……”
他忽然發現,方鷸是他好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的經驗,第一次的出乎意料的上心與關注。
以及第一次。
髒話。
“**的。”
黎書面無表情地罵了一聲,然後推開方鷸的肩膀站起身來。
他在方鷸一臉震驚的眼神中伸出手,一把掐過方鷸的臉頰——
“噗嚕!”
快速而又有力地。
毫不留情地將他按到了一旁的泥水中。
“……”
方鷸將腦袋埋在一碗泥水裡,徹底沉默了下來。
黎書這才緩了口氣。
他背後的泥水還順著衣服流淌下來,這讓他剛下去的火氣再次湧了上來。
然而他還沒有二次生氣,方鷸就抬起頭來了。
在那光線下,方鷸臉上各處沾著泥水,高挺的鼻尖和額頭上的灰泥尤為突出。
盡管半張臉被掩蓋住,但他精致的五官依然沒有被掩蓋住,纖長而濃密的睫毛依然如扇般撲閃著,琥珀色的雙眼依舊有著驚人的美麗。
單看這張臉或許像是參加了什麽慶典活動,雖然被圍攻但在人群中仍然亮眼。
只是配上他那卷起的褲腿和人字拖,還有委屈的小表情……
“……哈。”
黎書忍不住笑了一聲。
還真有點滑稽。
他的火氣莫名地全部消了下去,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學長!”
方鷸可憐巴巴地甩著手裡的泥水。
“不就是蹭你衣服上了嘛,幹嘛這麽凶。”
“所以我們扯平了。”
“學長……”
黎書忍住不笑,拿起一旁的紙巾胡亂擦了一下方鷸的臉頰。
“像什麽樣子,趕緊回旅店洗個澡。”
“知道了……”
方鷸委屈地咬著小嘴唇,嘟囔著將泥瓷遞給了老板後用終端付好了加錢。
泥瓷要明天才能拿,而統籌會後天才會結束這場溫泉出遊,方鷸預定好了明天下午前來取小瓷瓶。
黎書站在小店的門口等他,直到修長的身影快要抵達他的身側,他才轉過身。
反而方鷸卻忽然叫住了他。
“等一下,學長。”
“什麽?怎……”
黎書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感覺自己的鼻尖上被抹上了什麽冰涼的東西。
他有些意外地抬起頭,撞入了方鷸那雙流光溢彩的雙眼中。
方鷸笑得這麽猖狂,他忽然有點不好的預感。
黎書這麽想著,用手輕輕點了一下自己的鼻尖。
果然。
他的指尖上,瞬間沾染上了一層泥水。
“方鷸……”
黎書用力地捏緊了手指,有些惱怒地抬頭。
然而晚了。
在他抬起頭的同時,方鷸已經非常明了地朝前跑了不近的距離。
他的人字拖在空曠的夜裡啪嗒啪嗒地響著,卷起的褲腿下白皙而細長的小腿在昏暗的月光下依然白如珍珠。
屬於裡斯頓夏日的蟬鳴並沒有結束,即使在十月也不倦的窸窣著。
黎書忽然有一種恍然。
十年前的夏天。
秋季的涼風已經讓裡斯頓的夜晚充滿了薄薄的涼意,而在某個城市寂靜的公園中。
他撥開了草叢,在那其中隱約看到了一個瘦弱而顫抖的身影。
而他伸出了手,拽住了那幼小而又凍得發白的手指——
……
“學長!”
方鷸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伸著細長的胳膊在空中揮了揮。
“你怎麽不追上來?快來吧,不要因為我是一朵嬌花就憐惜我啊~”
“……”
黎書微微晃了晃頭,有些無言。
方鷸又在說什麽胡話了。
什麽嬌花,什麽憐惜,不知所雲。
但盡管他如是想著,還是邁開了腳步,走上前去。
在遠處的方鷸有意地放緩了腳步,而黎書很快走到了他的身側,周圍的風帶來了一些涼意,身側的人身上也有若有若無的初雪。
黎書卻覺得,身旁早就圍繞著暖意。
·
從溫泉鎮回到旅館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半,比起離開前的熱鬧,東院的喧嘩聲似乎減緩了不少。
台球室只剩下幾個alpha還在興奮地比賽著,而多數的部員似乎感覺到了倦意。
十分老年化的劉秦端著一杯牛奶慢騰騰地走了出來,撞見了從門口一同走進的黎書與方鷸。
他握著玻璃杯的手一緊,有些呆愣地望著門口的兩個人。
他最敬愛的會長的鼻尖上抹著灰色的泥,即使在正面也隱約看到他背後的襯衫上也沾染了不少的水泥。
而一旁的方鷸更是如此,雖然臉上已經被擦除了不少的泥水但仍然殘留著激烈的痕跡。
劉秦張著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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