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吃痛的悶哼一聲,肩膀忍不住的顫抖,等到勁頭過去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他摸著小腹部有些無奈,嗓音沙啞:“乖一點啊…很快我們就走了……”
等到七點,他就可以帶著小錚離開這裡。
隨著月份大了起來,蔣野的行動已經沒有以前那麽方便,平日裡自認為身體一向硬朗的人現在早起的時候手腳有些腫,稍微嚴重些會覺得發麻。
蔣野的模樣有些狼狽,短短幾天好像滄桑了許多,他很累。
從十年前開始,他一刻不停息的為了小錚能有重新見到這個世界的機會而奔波。
這個孩子是意外,蔣野從一開始沒有打算在乎,可一條命在身體裡生長著,感受著胎動,夢到小寶寶咯咯笑,池顏川那副容不得的樣子讓他舍不得。
蔣錚才剛做了眼角膜手術不久,眼上還蒙著白色的紗布。
他們只是在港口附近的廢棄集裝箱裡落腳,沒有人會來,看著日落東升,竟是這半年從未有過的平靜。
和小錚兩個人,不用考慮其他。
蔣野想著,去一個沒人的地方。
把孩子生下來,繼續陪著小錚治病。
肩上落下一件外套,蔣錚摸索著集裝箱的鐵壁坐到他的身邊,在他的手心裡寫著【天冷】;
一早在這裡吹風不好。
“小錚,我們去一個地方重新開始,等你能看見了,這個孩子也出生了,我和你看著她長大,我和她陪著你治病,治好了最好,治不好…哥也陪你。”
向來如此。
蔣野牽著蔣錚的手,懸在喉嚨口的心落不下,他有一種直覺,好像幻想裡其樂融融的場面都是假的。
【有哥在,一切就是最好。】
蔣錚從被醫院帶出來後沒有問過一句話,他從小到大什麽都聽哥的,只要是蔣野的話,他都會在心裡反覆撚磨很多遍。
好像從一出生他們就注定在一起,沒有血緣的親情紐帶,更如同一種宿命。
從福利院相識,為了對方更好而犧牲著無怨無悔。
蔣錚躺在他的腿上,鼻尖蹭著他隆起的小腹部【寶寶還沒起床】;
“半夜亂動,早上就睡了,不乖啊…將來應該很活潑吧,要是一個男孩我還不知道應該怎麽管,之前你說要織的小肚兜也沒帶出來,過幾天再給哥織一個吧。”
蔣錚的嘴角揚起,點了點頭,抱著他的腰不肯撒手,“嗯。”
時間荏苒,隨著天邊的日光升起。
躺在他腿上的蔣錚早就從一個瘦瘦小小在身後天天聒噪他的跟屁蟲變成了一個比他還要高卻不會再張口的Alpha。
他呢……
從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頹敗成一個不那麽有活力的普通男人,每天想著的不是深明大義和抱負,只是簡單的茶米油鹽。
這十年太長,長到蔣野的每一天都慢如刀割。
可十年又太短,小錚一眨眼就長大了。
可惜這麽多年仍舊沒有治好他。
蔣錚發病的時候和現在乖巧的模樣截然不同,像是抓狂的精神病人,會錘牆,會傷人,可他怕傷人要賠錢讓哥哥徒增壓力,總是將自己弄得傷痕累累。
人生的十年過的太苦,終於要來一點甜。
去新的地方,這個世界上會有個小生命為自己而來,陪著他孤單的靈魂,血脈相連,多一個人分享他的愛。
蔣野不恨池顏川,他吃過的苦太多,疼痛算不得什麽磨難,至少他送給自己一個親人。
幾個月後軟乎乎,白嫩嫩的小寶寶。
蔣野從兜裡掏出那個可愛的口水巾,他想著究竟是什麽樣的小不點才能戴上這麽小的東西?
看著遠處的日出。
“我想,小錚,寶寶,他,都永遠健康快樂。”
我走了,池顏川會不會真的很快樂……
恍惚之間,蔣錚搖著他的手臂。
「哥呢?」蔣錚不滿的在他手心寫,
【哥也要快樂。】
“有你陪著就好。”蔣野長呼了一口氣,拉起他的手:“走吧,哥帶你走。”
——
港口的人不算多,大部分都是裝貨卸貨的工人。
今天只有一趟貨輪可以順著載人,也無非是有後門的工人家屬走海路能省下個車票錢。
“來來來,那邊運貨的手腳麻利點!趕緊的!”
包工頭在指揮著工人們一個個往船上搬箱子,拿著大喇叭大聲的喊著。
蔣錚一直握著蔣野的胳膊,他不常出門,有些興奮,只是聽著船渡的汽笛聲就好像看見了似的,脈搏跳動的很快。
蔣野拿著船票等著登船,抬頭看了看前面的人,卻很快有個管理層的人開著小車命令他們關掉上船的門。
“上船的!全都下來!都下來!”
“趕緊趕緊!”
“劉經理,您怎麽來了?咱們這馬上要到開船的時間了,有什麽不妥嗎?”包工頭點著頭湊過去。
劉經理拍了拍褲腿上沾染的泥漬,他向人群裡張望著,正好和蔣野抬頭的那一瞬對視,他迅速轉開目光,拿起手機打電話:“檢修而已,很快的。”
“奧奧,檢修啊,可是我們昨天就已經上報情況了啊!”
“廢話那麽多。”劉經理瞪了他一眼:“一邊去,別墨跡我,兩分鍾的事。”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蔣野在人群中低了低頭,他感覺不太對,手心的汗已經沾濕了手中的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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