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緩慢散去,柔和的光線升起。
屋角的唱片機,窗下的黑色鋼琴,紅木茶幾,還有那些一家三口的照片全部突然裂開,成了碎片,又成了光影,從他眼前慢慢散去。
如流逝的時光,抓不住,摸不著,瞬間變成了空白。
程墨呆滯的看著眼前詭異的一幕。連呼吸都停了一瞬。
等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後,他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白茫茫的空間裡。白色的牆壁,白色的頂,白色的地磚,如同一個白色的密封盒子。
而坐在不遠處的男人就是這個盒子裡主宰一切的神或者魔。
而那個主宰在下一秒,微笑著一揮手。
牆壁又有了變化。
數不清的照片出現在他的眼前。
是他從小到大的。
他生活中出現的每一個人,照片裡都有。
他的父親,母親,朋友,愛人……都有,但照片裡的人卻給了他一種熟悉的又陌生的感覺。
陌生的感覺在於……
明明已經死於15年前的母親,照片裡卻是中年模樣。
明明是他的愛人,為何謝非的身側卻依偎著年輕漂亮的女人。
為什麽?
照片閃爍著,猶如他此刻漂浮不定的心情。
男人很享受青年此刻的表情。他好心的為青年一一解惑。
“俞清,你世界裡的母親。她的確是一位鋼琴家。但她可沒有死。她一個月前還剛完成了她的全國巡演。程墨,他為何會成為你故事裡的母親呢?你喜歡鋼琴,你從小看過她的演出節目,她溫柔高雅,有你對母親的一切期盼。所以,她便成了你臆想中的母親。”
程墨呆愣的看著照片。中年的俞清氣質依然較好。多了歲月的洗禮,更溫婉沉靜。那是他印象裡的母親,又不像他印象裡的母親。
但是他仍然不願意相信,他的確感受過母親的懷抱和溫暖。怎麽可能是臆想?
“不……你在說謊。”
男人輕笑,不急著糾正他,隻繼續說:“你的妹妹,程新語。小墨,從來就沒有這個人哦。那是你的另一個人格。你不是從來都知道嗎?哦,你或許不知道,他不是你9歲時延生出來的。她出來的時間更早,他從來就是你啊。”
向來有涵養的青年終於爆了粗口:“你他媽放屁!任何人格的誕生都有他的原因。你告訴我,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我9歲前經歷了什麽,會導致人格分裂?”
程靳言抬手支頤,對於青年犀利的質問感到好笑:“小墨啊,我與你說過很多次了,你就是不聽,你是天生的人格分裂啊。你股子裡都是瘋狂的基因,因為你的父親就是一名精神病患者。你從小就在福利院生活,你難道又沒印象了嗎?你太嚴重啦,已經把臆想和真實混淆了。”
程墨沉著眼:“假的!你說的是假的!”
男人:“是不是假的,你還能分辨出來嗎?程墨,你臆想中的壞人,趙文奇,也是你的醫生,不過他當初在你失控的時候束縛過你。所以你潛意識裡記恨他。”
“少給我編故事了,你這故事編的並不怎麽樣。”
程墨抗拒著,反駁著。但隨著程靳言,一點一點的敘述,他的堅定有了一絲動搖。那些照片太過真實,那些“故事”也太過生動。
而這些“故事”,仿佛就是為了補全他遺失的記憶而生的。虛虛實實,他覺得處處是漏洞,又挑不出具體漏洞在哪裡。
這種意識內的掙扎,在程靳言說出最後一個人名時,徹底沉入了深淵。
“謝非,你臆想中的愛人。呵呵呵,太有趣了……程墨,你竟然會愛上一個男人。還是你死對頭的男人。”
程墨猛的一僵,滿臉不可置信,他聲音都有一絲顫抖:“你說……什麽?”
男人歪過頭,笑說:“對啊,你的死對頭——謝非,刑警隊隊長。而你,程墨,你是個罪犯。記得萬洪文妻子的案件嗎?他的妻子出事那天,你在現場,你坐著萬洪文的豪車去幫助他策劃了這一切。”
他策劃了一切?怎麽可能?他是個罪犯?天大的笑話……
他剛想反駁,牆壁上兩張照片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一張在一所眼熟的別墅內。一張在某個路口。
但無論哪張,裡面必然少不了一位穿著長裙的少女。少女的容貌他最清楚不過,那就是他——“程新語”。
青年臉色白的像紙,本就沒有血色的唇顫抖的厲害。他的情緒有了崩潰的征兆。
對面的男人見此情形,雙眸一閃,輕飄飄慢悠悠地落下最後一擊。
“程墨,編號001試驗體。你真實身份為“douma”組織的核心成員。你所不知道的事情,都由你決定第二人格為你做了。你所犯下的罪惡可不止沈芸一案。你現在,可正是被你的腦海中的愛人所通緝的對象。他不愛你,他隻恨不得立馬將你繩之以法啊。”
話音落地,如一記重錘,青年徹底崩潰了。在男人惡意的微笑中發出低啞絕望的嘶吼。
程墨拍打著要炸裂的頭。腦子裡翻騰著無數斑斕的畫面。美好的,恐怖的,瑣碎的,無趣的。
而這些最終碎成碎片。
他開始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他用力地拍打著自己,想讓自己獲取一絲清明。但那腦海中無數的魑魅魍魎很快把他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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