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健直直的盯著溫暖,半晌,用力的點了點頭,唇角上揚,一個發自內心的笑意洋溢在臉上,是感動,是感激,更是遇到知己人那種釋然和放松,沙啞的嗓子,堪堪的說出兩個字:“謝謝!”
隻兩個字,卻讓溫暖鼻頭酸澀,再也忍不住的陷入哽咽,握著凌子健的手,越來越緊。
“瘋子!”陳松明也知道自己勸說不了,只能依著凌子健所為,只是比之別人,多了一份身為醫者的操心。
“別說我沒照顧你啊,到時候病情加重了,受苦的還是你自己。”陳松明一面嘟囔著,一面將鼻導管連在了氧氣枕上面,將鼻頭遞給溫暖:“給他吸上,一會兒能好受點。”
“還有這個,給他放在脖頸,還有腋下。”凌子健的胃不行,受不得一丁點藥物的刺激,想要降溫,就必須利用物理降溫法,冰袋的冷敷,是現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的選擇。
凌子健沒有反駁也沒有說話,只是任由他們在自己身上動作著,像是個提線木偶一樣,隨意擺弄。
他知道,自己要是不答應,陳松明是不會放自己離開的,他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可是,他在乎這幾個人對自己的情誼。
胃裡的刺痛已經有陣發變成了持續,嗓子眼裡的鐵鏽味更是濃鬱起來,凌子健憋著一口氣,他想他母親了,很想,很想,從來沒有一刻比此刻能深刻,更濃烈的想。
墓園很快就到了,溫度有些低,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松香味,更顯得清冷和悲涼。
溫暖將一件外套披在凌子健身上,推著輪椅朝著墓園深處走去。
陳松明和曾維坤跟在後面,一邊指揮著溫暖,一邊查看著凌子健的情況。
走了十分鍾左右,輪椅在一個墓碑前停了下來。
墓碑上的女人長得很漂亮,和凌子健相似的容顏讓溫暖倍感親切。
“你們去外面等我吧,我想單獨待一會兒。”凌子健的聲音不高,卻沉重的讓幾個人無從反駁。
幫著凌子健將衣衫緊了緊,溫暖笑了笑,假裝隨意的說:“我就在那邊,有事喊一聲我就過來。”
凌子健點頭,等到三個人離開之後,才將目光投向墓碑上張琴月的照片。
冰涼的手指觸摸到冰涼的墓碑,凌子健閉了閉眼睛,薄唇輕啟:“媽,你怪我嗎?”
他真的累了,除了身體上的,更多的是心裡上的。
手縮了回來,凌子健掩唇悶悶的咳嗽聲壓抑不住的流淌出來,在空曠的墓園裡,顯得尤其寂寥。
心裡想著念著的要見張琴月,真正的見到了,凌子健卻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千言萬語,萬語千言就像是石塊一樣的堵在心口,上不來,下不去,憋的難受。
凌子健坐在輪椅上,單薄的身影更顯瘦弱,深邃的眸子大睜著,和張琴月四目相對,凌子健忽然就笑了。
“媽,兒子好累啊。”
“答應您的事,我恐怕是做不到了,您要怪就怪吧...”
“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凌氏集團那麽多的職工沒了生計,更不能...讓您的心血毀於一旦。”
第一百三十七章 您太殘忍了
張琴月對凌山有情,奈何神女有夢,襄王無情,終究,不過是一場自以為是的孽緣而已。
“以後他要是老實的話,我可以保證他衣食無憂,要是不能,我也沒辦法,這麽多年了,媽,您不該,不該逼您兒子,您愛著,心疼著那個男人,為什麽就不能心疼心疼我,我是您兒子,唯一的兒子啊…咳咳咳咳!”
凌子健說的很慢,每一個字都仿佛是經過長久的思量,像是從骨子深處一點一點的擠出來的一樣,伴隨著陣陣咳嗽聲,喘息聲,在空曠的墓園裡,顯得陰森,顯得可怖。
“這些年,我順著他,供著他吃,供著他喝,就是連那個女人我都沒有動…咳咳...您可知道我心裡有多麽難受嗎?”
凌子健扶著輪椅的扶手,手背上青筋凸顯,頭眩暈的厲害,要不是心中憋著一口氣,早就倒下了。
眼皮沉重,晶亮的眸子逐漸染上了黯灰的色彩,一張臉,卻因為高燒而泛紅,呼吸的氣息,灼燒的上嘴唇都開始發紅。
嗓子疼的厲害,一張口就是一陣咳嗽,撕心裂肺般,像是要將髒腑全部咳出來一樣。
“其實,要不是因為他將股份轉給了柳沙沙那個女人,又再打凌氏的主意,大概我還會再忍忍他的吧,他折磨我可以,可是我不能拿您的心血冒險,您要怪就怪我吧,我不後悔,隻後悔這樣做太晚了。”
胸腔憋悶的厲害,每一字的吐出都伴隨著一陣絞痛,像是榨幹了身體裡僅剩的一點空氣一樣,絲絲拉拉的疼的厲害。
“這些年,我自認為自己對得起他了。”凌子健閉了閉眼睛,再睜開,努力讓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晰,他要看看他的母親,更要讓他的母親看看,她是何等的殘忍:“您看我現在的樣子,還是您印象裡的兒子嗎?”凌子健撫上自己的胃:“這裡,壞了,好不了了,”又指著自己的頭:“這裡,那個男人打的,呵呵呵……”
說著說著,凌子健再一次嗆咳起來,一直到壓抑的咳嗽聲消停下去,才抬手摸著自己的耳廓,接著說:“還有這裡,也壞了,聽不到了,這麽多年了,我不知道風是怎麽吹的,不知道鳥是怎麽叫的。”
頓了頓,苦笑著勾起唇角,凌子健昂著頭看著霧蒙蒙的天空,一如他的心情一樣,都是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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