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悅的指尖帶著藥膏的涼點在江湛背上,打斷了江湛的思緒,他忍不住腦補傅悅此刻的動作和表情,對方一定是專注地放輕了手上的動作,他幾乎感覺不到燒傷的疼痛。
這樣的感覺很好,比他自己摸索著貼膏藥好很多,他忽然產生了一個荒唐的想法,如果以後在類似的境遇下都能這樣就好了。
傅悅上完藥,江湛從桌肚裡抽出一張可折疊的桌子和平板,轉頭問:“看什麽下飯?”
傅悅很順手地把桌子展開放在地上,又將放在江湛桌子上的花甲粉拆開,答:“都可以。”
傅悅的父親是個極其迂腐的男人,在他的棍棒下,傅悅養成了諸如“食不言寢不語”之類的好習慣。
雖然已多年不和那個男人生活,但傅悅依舊將那些習慣保留了下來,在遇到江湛之前,他吃飯是從來不看手機的,更遑論看視頻下飯。
“我這台平板上沒有老友記的資源,隨便找個紀錄片看看算了。”江湛手上翻找視頻的動作不停,也不知剛才那句話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和傅悅商量。
“我之前碼了一些各個城市的紀錄片,打算旅遊前看的,平潭這個比較短,今天看。“
江湛的花甲粉發出辛辣的味道,聞起來讓人格外有食欲,這個紀錄片敘述的節奏緩慢,BGM神似白噪音,配合著花甲粉煙氣氤氳,讓江湛有一種他們在錄治愈型吃播的感覺。
放花甲粉的桌子有些小,花甲粉又燙,根本拿不住,兩個人一趴下來嗦粉,腦袋就差點挨到一塊,一碗粉吃下來,傅悅的耳朵紅成了熟蝦。
江湛吃飽喝足,打開了已經幾乎不冰的啤酒,又拖出放在桌子下面的一整箱零食大禮包,然後癱在樓梯旁,手肘還撐著樓梯,一眼看過去像一隻大鹹魚。
“怎麽樣?花甲粉不錯吧?”
傅悅點點頭,又覺得這樣的應答太過敷衍。江湛對他的回護他都看到了,在剛才那樣的情景下,江湛最先看向花甲粉的眼神也被傅悅捕捉到了。
傅悅隱約猜到,江湛帶自己來小攤吃飯的目的,遲到的、細密的感動鋪天蓋地向他襲來,他搜腸刮肚,仔細在腦中組織了語言,才答道:“嗯。下次有機會我請你,我們就在學生街吃。”
*
江湛從“零食大禮包”裡拿出兩個一次性杯子,倒滿酒:“來來來,陪我喝點酒,把這個紀錄片看完。本來要用豬蹄或者羊排當下酒菜的,可惜了。”
傅悅瞥了一眼時間,遲疑地問出口:“我們一會還出得去麽?”
江湛神神秘秘地壞笑,湊到傅悅耳邊道:“我帶你翻牆。”
傅悅有一種罕見的做了壞事的興奮感,他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
修了
第10章
紀錄片的背景逐漸嘈雜起來——現在在介紹“藍眼淚”。
在遊客眼中,“藍眼淚”是一種海洋現象,在它發生時,大海似一池的藍眼淚,又似銀河傾落,一眼望去無窮無盡、藍水粼粼,煞是好看。
實際上“藍眼淚”是一種自帶熒光的微生物,被稱為“海熒”。因它的身體中含有發光腺,再加上海浪的拍擊,產生了藍色的光。
海熒被衝上岸以後,只能生存大概幾十秒的時間,可以說是曇花一現;光芒消失,也就意味著它生命終結。
在紀錄片中,五湖四海的遊人操著各地方言與僅有單調海浪聲的大海互相交織,構成了平潭海邊的樂曲。
這對任何一個海灘來說都不是罕見的,對江湛這種自幼在江邊長大的人來說更是如此,但江湛見傅悅用手肘捅了捅他,眼中滿是亮光地問:“你小時候生活的地方也是這樣的?”
江湛忽然有了些別的打算,他點點頭:“想不想去看看?平潭或者我家。”
傅悅從小到大沒見過幾次海,這是一個讓他很心動的建議,但是他很怕自己再次搞砸這件事,失去這個唯一的朋友。
傅悅快速地搖搖頭,然後低下頭去不敢再看江湛。
江湛有些奇怪,他分明從傅悅眼中看到了向往。
他想了想,湊近傅悅動員道:“你是在擔心看不到藍眼淚嗎?我之前做過平潭的攻略。從我們學校開車到那兒只要一個半小時。
你雙周周四周五不是沒課麽?我們可以周四早上出發,待三個晚上,找一家有冰箱的海邊民宿,每天睡到自然醒,拉開窗簾就可以看到海。
聽說那兒沙灘的沙子很細,踩起來很舒服,還有天然的岩石景觀和新鮮好吃的海鮮。
如果我們運氣好,能碰到漲滿潮的時候,漁船還會進港,可以去海鮮碼頭逛逛。那些海鮮又新鮮又便宜,要是正巧是周日,我們甚至用不到那兒的冰箱,直接帶回來做。”
傅悅將面前的半杯啤酒一口悶了,他之前的生活經歷告訴他,付出熱情得不到回報再正常不過,可能這份熱情並不是對方想要的,是一廂情願,也許還會成為負擔也說不定。
對於他來說,他一直是給出熱情的一位,被這樣熱情對待也不是頭一遭,以往他敞開心扉去回應,得到的結果往往都是真心喂了狗。
但他還是不忍心讓江湛熱臉貼在冷屁股上。
下肚的酒精讓他生出一種虛幻的豪情——他或許可以再接納一次這樣的熱情。
雖然像他這樣感情本身就很貧瘠的人,給別人同等程度的回應是很困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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