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知蟬自己沒有考慮過,也沒有期盼真的有人會在意。
此刻瞿錦辭突然反常地、固執地開始詢問,讓寧知蟬感到有些無所適從。
“……沒有。”寧知蟬猶豫了少時,發覺瞿錦辭的表情似乎有點不太好,垂下眼睛,小聲回答他:“沒有不喜歡。”
瞿錦辭很少被輕易蒙騙,看著寧知蟬,淡淡“哦”了一聲。
似乎為了驗證,瞿錦辭拿起了餐具,遞到寧知蟬嘴邊的所有東西,寧知蟬都沒怎麽猶豫地吃了,就好像他真的不在乎食物的種類,而是喜歡的另有其他一樣。
瞿錦辭又叉起一顆蛋糕上的酒漬車厘子,碰了碰寧知蟬的嘴唇,寧知蟬便張嘴,整顆車厘子被含進口腔,但沾了一點奶油在嘴唇上。
“了了。”瞿錦辭不知為什麽,突然叫他。
寧知蟬抬頭看向瞿錦辭,下意識抿了抿嘴唇,車厘子的汁水混著奶油在嘴唇表面化開,產生了一種不合時宜、亟待親吻的甜蜜和香氣。
周圍沒有什麽人,瞿錦辭很輕地碰寧知蟬的臉,走近了一些,稍稍低下頭。
寧知蟬仰臉看著瞿錦辭逐漸靠近,條件反射似的將眼睛垂下去,卻聽到身後細而甜膩的女聲,叫了瞿錦辭的名字。
“瞿錦辭!”林恩又叫了一次,聲音變得比第一聲近了很多。
瞿錦辭偏著頭看到是她,大抵由於沒能迅速遺忘掉腦海中想要親吻寧知蟬的想法,他微不可見地皺起眉,看上去有些煩躁。
“什麽事。”瞿錦辭重新站直了身體,手掌從寧知蟬的面頰表面不算太留戀地離開。
“宋叔叔到了,身邊帶著個女人,正在那邊跟我爸媽聊事情。”林恩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見一下?”
瞿錦辭抬眼,看到不遠處禮堂側方的白色石雕附近,宋易勳正和林家二老說話。
他身邊的寧紹琴安靜地站著,穿深綠色的古典禮服,小腹微凸,頭上戴一支紅色珊瑚的釵,整個人被襯得珠光寶氣,勤勤懇懇扮演宋易勳溫柔賢惠的情人。
瞿錦辭知道,其實瞿宜珍離世後不久,寧紹琴曾不止一次向宋易勳提過辦結婚手續的事情,但都被宋易勳暗暗推辭敷衍了過去。
說起來,寧紹琴肚子裡的孩子已經有至少四個月大,如果能夠順利出生,即會成為宋易勳的合法繼承人。而根據瞿宜珍的遺囑,伴隨著擁有血緣關系的新生兒落地,宋易勳會立刻變得一無所有。
以瞿錦辭對他的了解,他畏懼又野心勃勃,不會甘心這麽快就失去權利、任人擺布。
因此他必然不會想要按照之前允諾的,娶寧紹琴進門,恐怕也未必會真心歡迎他們即將出世的小孩。
原本為這件事,寧紹琴心情一直低落,前些時間還稍稍動了胎氣,而宋易勳起初一直選擇回避,但不知為什麽,今天又突然帶寧紹琴來了這裡。
“可以啊。”瞿錦辭沒什麽表情地說。
他收回視線,低頭看著面前的寧知蟬,看了一會兒,伸手在他的下唇表面緩慢地蹭過去,隨手拿過餐巾,把沾染到指尖的奶油和車厘子汁水擦拭掉了。
林恩在一旁看到了瞿錦辭的所有動作,而後並不介意地挽住他的手臂,背影從寧知蟬的視野中遠離。
寧知蟬嘴唇上的血色逐漸變得淡了,殘留了些許怪異的紅。
可能因為瞿錦辭指尖太過用力,此刻他的下唇甚至有些隱隱作痛,不過很快,有種更劇烈、難以忍耐的痛感開始攀升,逐漸佔據了寧知蟬的身體。
他突然變得有點失控似的,莽撞地穿過稀疏的人群,勉強找到一條路,跑進了走廊盡頭的盥洗室。
第41章 “我不會跳舞。”
屬於上流社會消費的場合,一切設計都是如此富有人性美。
譬如盥洗室裡播放著輕緩柔和的音樂,恰好掩蓋了斷斷續續傳出來的、不堪而壓抑的嘔吐聲。
過了一會兒,寧知蟬衝了水,從隔間裡走出來。
原本他厭食的症狀已經好轉了一些,但不知因為什麽緣故,今天毫無征兆地突然加重了。
寧知蟬沒什麽精神,腦子很亂地開始思考和追溯,覺得或許是因為瞿錦辭方才固執而堅持的投喂,令他吃了超出自己胃袋能夠承受范圍的食物,所以他才忍不住想吐,而不是出於其它的什麽原因。
在盥洗池邊,寧知蟬用冷水漱口。
喉頭偶爾陣發痙攣,強烈的灼燒感和苦味從胃裡,沿著消化道,一直蔓延到口腔內。就連眼眶也開始發熱。
他吐掉水,靠著身後的牆壁站著,用被水衝得發冷的手捂了捂眼睛,過了一會兒,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似的,張著嘴抽噎似的喘了幾口氣,突然很緊地咬住了嘴唇,身體順著牆壁,沒什麽力氣地滑了下去。
他不想發出任何聲音,想辦法閉上嘴巴。
牙齒咬得太用力了,嘴唇表面的皮膚被咬破了一點,傷處湧出深紅色的血珠,以及持續不斷的刺痛、熱和漲的感覺。
他再次試圖控制自己什麽都不去想,但不知從何時開始,曾經的方法變得不再有效。
在熟悉的痛感中,寧知蟬像是受到痛苦的指引和蠱惑,變得失去自我。
他自討苦吃地把一切都記得太過清楚,因此難以自控地想到瞿錦辭離開前蹭過下唇的手指,以及養尊處優的手背上因過敏而出現的紅疹,顏色似乎已經變得有些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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