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和知蟬究竟是什麽關系,也不清楚你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屈吟說,“如果你現在做的事情是在補償,那麽說明你曾經傷害過知蟬,如果不是的話,就當我理解錯了。總之我對你沒有什麽好印象。”
盡管不是很想承認,但屈吟沒有說錯。
因此瞿錦辭沒有說話,沉默地接受了直白的真相和指責,而後又聽到屈吟告訴他:“不過知蟬有些東西留在了我這裡。”
屈吟拉了下櫃門,因為櫃子十分老舊,起初隻被打開一道並不寬敞的空縫。
深棕色的櫃門遮住了大部分的視野,看起來堅硬又破碎,而逐漸顯露出的內在卻是柔軟的,被懸掛起來的裙擺輕微地搖晃,紅色幾乎滿溢出來,有種偏執和殘酷的綺麗。
仿佛透過狹窄的縫隙,在暗影裡,有人剖開自己的胸膛,露出缺失了部分的心臟。
“這些裙子,知蟬放在我這裡已經很久了,在他搬走之前我有問過,這些東西要不要帶走。”屈吟說,“他說不要,全都不要。”
受到摩擦阻礙,輕微的卡頓後,屈吟把衣櫃的門大開著。
她把衣櫃裡的裙子分幾次抱出來,堆放到旁邊的舊沙發上,告訴瞿錦辭:“看在你還算為知蟬做了一些事情的份上,如果你想保留這些他的東西,可以全部都帶走。”
裙子被堆疊到一起,布料褶皺著,顏色輕微地發深發暗,像過了季節、開始衰敗皺縮的花朵。
瞿錦辭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作,也不回答,只是沒什麽表情地垂著眼,看那些紅色的裙擺,但並未伴隨熟悉的心悸產生。
他甚至沒有辦法感受到心臟的存在,身體變得有點不受控制,似乎已經成為某種失去自主感受的、專門用於儲存有關寧知蟬一切記憶的容器,迅速地想起寧知蟬穿著這些紅裙時的許多種樣子,和他接吻時哭泣泛紅的眼睛,情到濃時被吻掉的潮汗和眼淚。
可是寧知蟬不要。
所有的紅裙都被丟棄在這裡,和根本沒辦法算作好的記憶、和瞿錦辭一起。
瞿錦辭想,或許裙裝根本不是寧知蟬難以啟齒的怪癖,而是他早已深種而不願承認的情愫、殘酷和不體面的愛欲的遮羞布。
寧知蟬則是藏在身體裡鏽跡斑斑的鈍刀,瞿錦辭不會疼痛,但心臟已經完全變質。
第58章 只看一眼,最後一眼。
深夜的瞿氏辦公樓亮著稀少的燈。
車子等在樓下,莊叔乘電梯上行,走進頂層唯一一間還亮著燈的辦公室,在門口站了少時,有點忍不住勸說:“少爺,這麽晚了,該回去了,工作可以明天再做,您這樣身體會累垮的。”
“莊叔你先回去。”瞿錦辭還在看一份文件,沒有抬頭地說。
莊叔為難地說:“少爺,車已經在樓下等了。”
瞿錦辭“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說:“莊叔隨便坐一下,我馬上就看完。”
莊叔在辦公室等了大約十五分鍾,瞿錦辭合好文件,站了起來,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向門口走過來。
莊叔也站起來,看著瞿錦辭。
他的相貌和身材並沒有任何改變,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原本不加修飾的張揚和我行我素的壞脾氣全部收斂了起來,看起來沉穩了許多。
原本算是件好事,只是這種沉穩顯得過於沉重,像是將密度很大的材料澆築進模具,把瞿錦辭變成了另一個不再鮮活的人。
“抱歉莊叔,最近在談一個收購,事情有點多。”瞿錦辭垂著眼,語氣平靜,神色如常。
莊叔很輕地歎了口氣:“少爺,我送您回去吧。”
瞿錦辭豈止是最近的事情有點多,仔細算下來,他有大概半年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這半年發生的事情不少,先是憑借一紙親子鑒定,瞿錦辭奪回了宋易勳從瞿宜珍那裡得到的所有東西,正式接手了瞿家龐大的家業。而後借由從心理醫生那裡拿到宋易勳的病情診斷書,宋易勳被送進了私人療養院,沒有了財富和權力,過得大抵與瞿宜珍多年纏綿病榻的沉悶生活無異,也算是達到了瞿錦辭報復的預期。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其它的事情,不過瞿錦辭從不主動過問,身邊便也沒有人提起。
臨近午夜的時候,瞿錦辭回到酒店,獨自乘電梯返回房間。
原本住的別墅現在空置著,莊叔也曾隱晦地詢問過瞿錦辭是否要搬回去,好像覺得一個明明有家的人一直住在酒店裡顯得太可憐,不過瞿錦辭沒有答應,也沒有說明特殊的原因。
城市夜間的燈光溫度冰冷,透過紗簾滲出寒意,瞿錦辭便屋內開了一盞暖黃色的夜燈。
他剛洗完澡,身上帶著潮濕的水汽,松松垮垮穿著浴袍,從浴室裡走出來,發現手機上收到一條訊息,來自他的心理醫生陳逢。
短訊並沒有什麽實質內容,瞿錦辭清楚,這不過是陳逢打探他今天睡眠情況的小招數罷了。
恰好他眼下並沒有睡意,覺得找陳逢聊聊也不是不可以,於是回撥了一通電話回去。
“就知道你肯定還沒睡。”陳逢很快接起了電話,並不意外地說。
瞿錦辭把毛巾扔到一旁,戴上耳機,去吧台倒了一杯酒,沒什麽情緒地對陳逢說:“就算沒有失眠,忙到這個時候也很正常吧。”
“倒也正常,我知道你很忙。”陳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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