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囉囉嗦嗦一大堆,許順和都不吭聲,等他說完了,停下了,許順和才開口。
“鄭加興,說完了?首先,你都結婚了,還跟什麽別的男的不清不楚,你該不會是被老婆撞見了,鬧離婚的吧?”
“沒、沒有!誰、誰說的!是我甩的那女的!”鄭加興氣急敗壞。
“其次,我最後跟你說一遍,別再來我店裡,也別說那些不清不楚的話。我有對象了,那天打你的那個就是我對象,你別來了,免得他誤會不高興。他要是不高興了,就換我揍你。聽清楚了嗎?”
許順和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楚,楊家盛不曉得鄭加興有沒有聽清楚,但他楊家盛聽得很清楚,一輩子沒這麽清楚過。
他聽見許順和心平氣和地說。
“以前的事根本不怪你,我家裡趕我出來,是因為我是同性戀,不是因為你。你想有滋有味地過日子,我也想好好過日子。我現在有對象了,我就想跟他好好過日子,你別再來了。”
“你胡說八道!兩個男的能怎麽好好過日子?!他才幾歲,沒娶過老婆沒生過孩子,怎麽可能安心跟你過日子!許順和,你怎麽還跟十九歲的時候一樣傻!你要找對象,得找我這種已經有孩子的,才不會拋下你去結婚,懂不?!”
楊家盛忍不了了,他這一秒就要把這個姓鄭的人渣揍得滿地找牙!
楊家盛怒氣衝衝剛衝下樓梯,就聽見“哐當”一聲,有重物摔落的聲音。他衝到一樓一看,鄭加興倒在地上,捂著臉嚎叫,滿臉是血,地上是掉落的蒸籠。
“我的牙!哎喲,我的牙齒……許順和,你把我的牙打掉了,你、你……”鄭加興鬼哭狼嚎。
許順和拳頭上都是血,他冷靜地走到水池邊,慢吞吞地洗手,洗得非常仔細。完了,關了水龍頭才說:“你要麽現在就報警,跟警察說是同性戀糾紛,要麽就滾出我店裡,再也別來。你來一次,我打你一次,你可以試試。”
鄭加興屁滾尿流地跑掉了。
楊家盛完全驚呆了,他第一次見到他哥打人。他哥的力氣跟他剛來“包你喜歡”的時候猜測的一模一樣,能一次揉幾十斤面的臂力,那打起人來……
想起剛剛鄭加興的慘狀,楊家盛抖了抖。
楊家盛憂心忡忡:“哥,他會不會真的去報警啊?”
許順和搖頭:“不可能。鄭加興的膽子比米粒還小,怕別人說他是同性戀怕得要死,不可能報警。”
“哦。”楊家盛這才明白。
等兩個人整理完店裡的衛生,又衝了遍澡,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早就超過了平時睡覺的時間,楊家盛抱著他哥,後知後覺又回想起他哥說的話。
他哥說他現在有對象了,他想跟對象好好過日子……
楊家盛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暈乎乎的。
他會不會真的在做夢?
他說:“哥,你掐我一下。”
許順和奇怪:“發什麽瘋?睡覺了。”
他說:“哥,我是不是在做夢?我聽見你說的話了,我聽見你說我是你的對象,你要跟我過一輩子。”
許順和臉騰地紅了,黑暗中,楊家盛沒看見。
他仍自顧自地念叨:“哥,我要好好跟你過一輩子。我不結婚,不生孩子,我只要你。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我會一輩子疼你的……”
“別說了,趕緊睡覺!”許順和急忙製止他。
又是那些幼稚的情話,肉麻得嚇人。
楊家盛不聽,他湊在許順和耳朵邊,一字一句地說:“我會一輩子愛你的。”
愛?
許順和愣怔。
他第一次聽見有人說愛他。
他總覺得這個字是在小說裡、在電影裡、在偶像劇裡才會出現的字,跟他的生活實在離得太遠了。
他一個做包子賣包子的,住在這麽窄小的房間裡,隔壁堆滿了麵粉、雞蛋、打包塑料袋。每天凌晨三點半起床,一天下來,累得倒頭就睡。他這樣忙忙碌碌的、一點也不詩情畫意的人,也能跟“愛”沾上關系嗎?
“我發誓,我會一輩子愛你。”
可那個人又說了一遍,說完後,輕輕地吻了他。
那麽輕柔的吻,像最細膩輕軟的麵粉,一點點落在他臉上、唇上。
帶著濃濃的珍惜,濃濃的愛意。
他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睡著了。
只不過這次他知道,以後每一天的凌晨三點半,都有人陪他一起。
一起醒來,一起做包子,一起賣包子,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一起看電影,一起親吻,再一起入睡。
始終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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