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勾了勾唇,目視前方專心開車。
他和湯聞是初高中同學,大學兩人的學校也就是隔壁,他們倆的性格可以說是南轅北轍,說好聽些算是互補,但說難聽點他們其實壓根不是一路人。
初中他們的關系算不上親近,直到高中又是同班,才在剛開學時走近。高中三年,兩人沒少紅臉生氣,不過每次湯聞劈裡啪啦一通埋怨怨憤,孟星都安安靜靜地在他跟前坐著,從不回嘴。
鬧了三四次,湯聞都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再到意見不和的時候,湯聞忍了又忍,想壓下脾氣讓事情無聲地過去,誰料孟星不搭理他,那次他才知道孟星哪裡是沒脾氣老好人,氣性可大了,就是不愛表達情緒罷了。
不愛笑不愛鬧,像是高高在上的謫仙冷靜在一邊俯瞰眾生。
這結論一出湯聞的火立馬又上來了。
於是孟星度過了非常熱鬧的三年。
因為湯聞。
湯聞可以說是孟星唯一的朋友。
但孟星於湯聞來說並不是,他社交圈子很廣,是學校裡的萬人迷,初中就是。
真正讓湯聞特殊對待孟星是大二,一次周末結束返校,孟星下顎幾條血痕,另一邊的額頭上也有淺淡的淤青印子。
湯聞見了立馬就問他怎麽回事,孟星不肯說。
他越不肯說湯聞就越想知道,那一次孟星同他動了手。
一個從不紅臉吵鬧的人直接上升到打架,可把湯聞嚇著了,也氣著了,兩人認認真真打了一架,什麽氣都沒了。
大半夜兩個人坐在網吧門邊的石階上喝啤酒,湯聞說:“星,你的認知裡關於朋友的定義是什麽?”
這句話孟星想了一整天,整整二十四小時才給了湯聞答案。
而距離他們網吧門前喝酒的二十四小時後同樣是半夜,湯聞接到孟星的電話腦子都是懵的,等孟星用一個多小時把他家裡的情況說完,湯聞接了一句:“星,我明天早八。”
孟星一愣,握著手機又不吭聲了,湯聞在那邊沉沉笑起來,“不過我很開心。”
這一句“開心”成了孟星為數不多的驚喜,是孟星這二十五年來能被單拎出來回憶的時刻。
孟星的生活很平淡,按部就班地讀書,課外的時間也就是看看書或者去博物館音樂會之類的。
這一條平直的情緒線因為湯聞而有所波動。
曾經湯聞開玩笑說要不他們倆湊一湊談個戀愛,孟星聽到這話第一反應不是拒絕,而是認真思考實行的可能性,雖然他們倆都是0,但為愛做1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湯聞下一句卻說:“星啊,但是你的生活裡不能只有我。”
這話說出來有些傷感,孤零零的感覺。
但並不難堪,他們之間確實沒有愛情。
時至今日,孟星更加覺得當初還好湯聞刹住了,愛情就應該像湯聞現在口中的那樣轟轟烈烈熱熱鬧鬧,而不是自己這樣一潭死水。
當初友情定義錯了,還好愛情沒走岔。
他向往愛情,卻始終踏不出那一步,或許需要一個人像湯聞那時候一樣拉他一把,但他身邊從來都留不住人,又何來人願意付出時間精力甚至同理心來理解他愛他。
期望不敢多,生活如此也不算壞。
大學城的公寓空置了三年,即使有人提前打掃過,也難掩屋內的冷清。
“走的時候想著這始終是個落腳點,早知道如今混得還不錯,那時候就該賣了。”湯聞提著箱子進屋。
孟星跟在後面帶上門,“那你怎麽想著要回這邊來,市區也不是沒房子。”
“你看我是願意跟我爹一起住的人?”湯聞進廚房燒水,“我爸這兩年脾氣越來越怪,跟他說不到三句就能吵起來,在M國就是,我媽煩我們吵,向來都是掃我出門。”
“住我那兒也行啊。”
“你沒提啊。”
這話說完,兩人都面帶茫然地對視著,盯著盯著湯聞“噗呲”一笑,孟星也失笑搖搖頭。
“那走不走。”
“走走走。”
湯聞將電水壺的插頭拔了,壺裡的水倒掉,推著孟星往外走。
“白跑一趟。”孟星看著湯聞腳邊的兩個超大箱子嘟囔一句。
湯聞順嘴接道:“誰說不是呢。”
孟星擱了好幾天的擔心總算落了地。
在湯聞說他回來要孟星來接機的時候,孟星就想提住自己那兒,但不敢開口,三年都沒見過面,再要好的感情也多了諸多不確定。
兩人本就走在兩條分了岔的路上,只是大學時那段路還是同個方向,中間的溝壑只是窄窄的一小溜,但三年前臨近大學畢業,路便延伸到了不同的方向。
湯聞應家裡的要求去了M國一邊讀研一邊在公司裡學習,而孟星選擇了考本校的研究生,這一選擇不是為了未來能有多好,只是為了平靜,不打破現有的生活節奏。
湯聞也勸過他,但再怎麽也不能替他做決定,何況自己不能在他身邊,讓他留在他自己的舒適圈內不一定就不好,這種抉擇從來也沒有好壞之分。
“你現在畢業了沒?”湯聞問他。
孟星:“畢業論文過了,等六月發畢業證和學位證。”
湯聞:“之後呢?繼續讀博?”
孟星:“想過啊,教授說我成績不好,不收我了,那天我可委屈了,就差打電話讓我爸給學校投點錢,破格給我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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