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柔軟的、粘稠的……這是季想前半輩子都沒體會過的感覺。
或許就是從那一天起,李可唯在他心裡就和其他人不一樣了。
第76章
季想說完“一輩子都不會忘”之後就沒下文了。
李可唯曾經也追問過他許多次,但不知是害臊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那人就是封死了嘴不願意說。
盡管還是很好奇,但既然那人打定了主意不說,也就算了。
行近市中心時,空中開始飄起了鵝毛般的小雪,輕輕盈盈的,落到肩頭便迅速地化為一小團冰晶,片刻後便消融不見了。
摩天大樓望上去冰冷而堅毅,寫字樓中的千萬窗戶像星子般折出了繁華的冷光,純白的雪落在上邊,將這鋼鐵鑄就的摩登都市襯得更加淡漠孤寂。
走在街道上卻像回到了人間。霓虹是鮮妍熱烈的,帶著股“亂花漸欲迷人眼”的繁鬧,路上車馬喧闐,一團團明亮的燈牌擁在一塊兒,給單調的雪夜多添了幾分燈紅酒綠的亮色。
李可唯回頭望了一眼廣場中央的聖誕節彩燈,跟著季想往vintage的街市走去。
那條街隱在廣場的天使雕像後邊,像條秘道似的,前面窄後面寬。小小的巷子裡熱鬧非常,裡面不僅有許多古著衣服首飾店,還有許多隱蔽的小酒吧。
塗鴉牆下冰天雪地裡還圍著一群爛醉如泥的酒鬼,他們個個紅光滿面,一手握著翠綠的酒瓶,一手夾著嫋嫋升煙的雪茄,似乎在這種地方也能自得其樂。
一個留著海藻般金發的男人用他那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李可唯渾圓的肚子許久,朝著他吹了個不懷好意的口哨。他身旁的那些人聽了,也都哈哈大笑起來,甚至還有人用當地粗俗的髒話起哄。
令人不悅的嚷嚷聲中,李可唯只聽懂了“男婊子”和一些侮辱亞裔的詞,不由皺起了眉。
正當他打算快步離開這裡時,季想卻突然停住了腳,俯身從垃圾桶旁撿了個易拉罐,一腳狠狠地踢向了他們背後那面塗鴉牆。
只聽頭頂一聲巨大的“嘭——”,還在發著猥瑣笑聲的酒鬼們被這風雲突變的一幕嚇住了,隻瞪著眼望著在地上滾了幾圈的易拉罐,連雪茄都掉在了地上:
“FUCK!!!!——”
季想那雙極黑的眼睛冷冷地望著他們,甚至從兜裡掏出手朝那個海藻金發男緩慢地比了個中指。
有人酒意上頭,罵罵咧咧地想要從地上坐起身來找季想乾一架,但卻被身旁較為清醒的人給按了下去。
不為別的,只因季想那一米九出頭的大高個一看就不是好欺負的對象,這群混混似的酒鬼每天跟無骨蟲似的賴在這,也隻敢找些婦女、兒童、外國人此類的弱勢群體當出氣筒,遇到真正有本事不好惹的,便又斂聲屏氣起來,簡直把欺軟怕硬的劣性基因刻進了骨子裡。
“這裡太亂了,早知道就不該帶你出來。”
待走了幾百米遠,季想渾身上下還冒著一股寒氣。
李可唯隻好順毛道:“沒事,我什麽場合沒見過,就當他們是在狗叫了。”
又走了一段路,兩人來到了一個名為“Angel Station”的舊物店。
小店的櫥窗裡掛著幾把形態各異的吉他,有的琴體像蝙蝠翅膀一樣浮誇地舒展開,還漆上了嫩葉一般的新綠色,有的琴體像個缺了口的葫蘆,被刷成了可愛的藕粉色,上邊還貼了許多diy的複古貼紙。
季想輕車熟路地推開店門口厚重的玻璃門,木質的風鈴發出了叮叮當當的響聲。
李可唯吸了吸鼻子,聞見一股歲月的厚重感。
裡頭聞見響動,突然傳來了一陣清脆而尖厲的狗叫聲,緊接著,一隻黑不溜秋的小東西從沙發後邊竄了出來。
“Lucas,坐。”季想朝那隻穿著黑色馬甲的吉娃娃命令道。
那吉娃娃聞見了陌生的氣味,始終保持著怒目圓睜的模樣,豎著腿警惕地在沙發後邊走來走去。
李可唯不怕這種小型犬,或許是因為雪媚娘的原因,他看見狗都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店老板養的狗,脾氣壞得很,你離它遠一點。”
季想朝裡面喊了幾聲老板的名字,但卻始終沒有得到回應。店裡的電吉他橫七豎八地躺在沙發上,接在音箱上的線也十分雜亂無章,腳下只要一個沒注意鐵定會被絆倒。
“這家夥可能又去喝酒了。”
他皺了皺眉,回過頭,卻見李可唯已經坐到了那個雜物堆積成小山的沙發上。
“你經常來這兒嗎?”李可唯撿起沙發上那跟電路板似的小盒子,好奇地前後翻看了一番。
他記得季想的房間有許多類似的小盒子,長得四四方方的,有點像早期的電子遊戲機。
“沒有經常,我上個月才發現這間店。”季想回道。
李可唯舉起那個薄荷綠色的小盒子:“這個就是效果器?”
“嗯。”
“那地上那一堆呢?”
“也是效果器。”
季想順勢從沙發上拿起一把白色的電吉他,掃了幾下:“你手上的那個是buffer(緩衝器),可以把它上面的按鈕旋開。”
“這樣?”
李可唯看著上面的數值逐漸變化,愣了愣,耳邊響起一陣舒緩的吉他聲。
那曲子慵懶而隨意,聽起來像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蒸汽波,尾聲低沉悠揚,令人仿佛置身於紙醉金迷的酒吧賭場中,滿天鈔票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勾得聽者心旌搖曳,癡醉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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