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這種條件反射好像消失了。
昏黃的夕陽透過樓梯間的窗,靜靜地映在李可唯的臉上,將他側臉頰上的絨毛映得一清二楚。
“我想說——”
季想屏住了呼吸,握著心臟的那隻無形之手又猛地發了力,垂在身後的手指也跟著顫了顫,活像個等待審判的犯人。
李可唯抿了抿唇,輕聲道:
“對不起。”
“……什麽?”
季想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地看著李可唯,喉結一滯。
“我說,對不起。”
李可唯繼續道:“其實四月八號那天我就該將這些話都和你說的,但是我……因為逃避你,還是下了車。”
“這是不對的,說不定當時我們兩個像現在這樣好好說話,就不會發生後來那些事了。”
那隻製著心臟的無形之手陡地松了開,聽著李可唯冷靜的語調,季想忽然覺得自己的心空得發慌,像被人掏了一個無底洞一般,就連指尖也開始發了涼。
他不理解李可唯現在的反應,他寧願李可唯朝他發脾氣,像那晚一樣流著淚著說“我恨你”之類的話。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語氣平靜得讓人恐懼。
李可唯見季想的臉色驟然難看起來,也頓了頓:“……還記得那天我們一起去吃海鮮煲嗎?”
“那天,看見你和唐汝君在一起的時候,我失態了。”
不知為什麽,季想的潛意識裡警報般地響起了一個瘋狂而強烈的聲音:
阻止他——!!
必須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不然他就要……
他就要……
可是現實中的季想卻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李可唯的嘴唇一張一合。
“……”
李可唯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抱歉,當時是我沒收拾好自己的情緒。”
“之後在酒吧……我也是在故意刺激你,現在看來好像還挺幼稚,挺可笑的。”
“你選擇誰,都有你自己的理由,作為……咳、曾經最希望你幸福的人,現在自然也希望你能過得好。所以,之前那段時間老是刺激你,是我不對。”
季想感覺自己從頭到腳都滲著冷意,聽到“曾經最希望你幸福的人”時眼睛更是霎地紅了,原先透著淡青的眼白上竄起了密密麻麻的血絲,讓那雙本就凶氣四溢的眼更加可怖了。
李可唯側過頭,避開那道幾乎要將他燒穿的視線,笑了一下:“我現在燒也退了,那天……在酒吧裡的那件事,我也不想再和你追究了,我們兩個就一起把它忘了吧。”
“……忘了?”
季想低沉的聲音發著抖,手背上驀地暴起幾條青色血管來。
“你以後也不要老是來這裡了,即使天天戴著口罩,但也難保哪一天不會被人拍到認出來。”
李可唯轉過頭來,看著季想通紅的雙眼,故作輕松地笑了一下:“怎麽這樣看著我,難道是我剛才說的不夠清楚嗎?”
季想深吸了幾口氣,但仍然覺得肺腑疼得厲害,他看著李可唯那雙清明的眼睛,竟然覺得陌生得讓人心痛。
曾經,剛出道不久的季想就被貼上了“臭臉”和“不尊重前輩”的標簽,被各種汙言穢語網暴了整整半年。
那段時間,他基本上寫不出一首完整的歌來。
人的心畢竟還是肉長的,有時看著那些極其傷人的言論,季想的情緒也會被不知不覺帶到低谷。
有一次,他一個人垂著頭坐在沙發上,忽然感覺手背上熱熱的,抬頭一看,竟然發現是李可唯的眼淚。
“……你怎麽了?”
季想怔怔地看著他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下來,望上去非常傷心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麽。”
那時李可唯也呆呆地看著他,透明的淚痕在他的臉頰上清晰得像一道風乾的鏽。
季想感覺自己的頭被人輕柔地摸了摸:
“看見你難過,我也會很難過。”
……
“我最後說一遍,你以後,不要再到這裡來了。”
李可唯見季想依然怔然地杵在原地,歎了口氣,似乎不想再與他多作糾纏,轉身打開了家門口的房門,提起了地上的菜:
“一個大明星為了個誰也不認識的素人追到這裡來,還……做出這麽卑微的樣子,於你於我而言都沒有必要。”
季想見他作出欲要關門的動作,想都沒想便兩步跟著跨了上來,一手死死地扒在門框上,指節用力得都泛了白。
“別關門!你…你………”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喉頭艱澀地上下動了動,似乎被那含在口中的字眼割出了血一般,低啞的聲音竟聽出了一絲苦味:
“……你…”
“……你不愛我了嗎?”
李可唯握著門把的手小幅度地痙攣了幾下,一時陷入了沉默。
季想見他低著頭不說話,空寂的心中忽然得到了一種莫名的勇氣,低聲道:
“你還在乎我。”
“不然你看見我和別人親密的時候,就不會吃醋。”
“你之所以會刺激我,是因為你還……”
“——季想!!!”
李可唯忍無可忍地大吼了一聲,隨即偏過頭喘了幾口氣,在那人看不見的地方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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