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已經遲了,他方才不經意的那一瞥,在人群中引起了小小的騷動。
眼熟男A:“哇塞,吧台邊那個大美女剛朝我們這邊看了誒……”
眼熟男B:“老周,她是不是跟你拋媚眼來著?”
眼熟男周X:“屁,你們倆普信男小點聲兒,免得被人家聽見了討罵!”
眼熟男A:“咱們一會兒上去敬酒會不會被打啊?”
眼熟女C:“好家夥,你不是有女朋友嗎?我這就給她錄視頻揭發你的罪行!”
白癡白癡白癡……丁厭在心裡默念著,為什麽他會這麽倒霉,特地換了家店還能遇上熟人!
他化妝不是化得很濃的那種,因為他皮膚底子好,五官不必多加修飾也很秀氣柔麗,倘若真和熟人面對面相視,難保不會被認出。就算今天認不出,改天在公司一起上下電梯,也有極大概率被識破……
先不考慮會不會影響他的工作,光是辦公室那幫人的風言風語和背地裡嚼舌根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真正的社會性死亡!
左邊有死纏爛打的油膩豬頭男,右邊有威脅到他暴露隱私的熟人,他咬著玻璃杯的杯沿,感覺自己被釘在椅子上騎虎難下。
“美女,我們和朋友在包間聚會,可以請你去喝一杯嗎?”一道還算悅耳的男聲響起。
丁厭抬起臉,左邊的豬頭不知何時換成了一個相貌周正的男人,舉著酒杯的手腕套著一隻價格不菲的帶鑽鸚鵡螺。
“可以嗎?”對方平視他的雙眼,翹起嘴角又問了一遍。
丁厭爽快地與其碰杯,將剩余的酒一飲而盡,“可以。”
他才不要落荒而逃,他是來買醉的!灰溜溜躲回家也太丟人了!
“買單。”丁厭對吧台裡的酒保說。他正要拿起手機付錢,旁邊的人卻道:“小尹,記我們帳上。”
酒保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向丁厭笑了笑。
***
跟著這個豪爽慷慨的陌生男人走進包廂,丁厭落落大方地就坐。沙發一圈坐著的有男有女,他沒仔細看,他是來喝酒的,不是來交朋友的。
別人問他叫什麽,他一律回答自己叫Lily,今年21歲,是在校女大學生,業余兼職模特。
他愛喝,周圍人自然殷勤地給他倒酒,並且對他表現出一種包含欣賞的曖昧態度。
都是男人,丁厭還能不知道這些人腦子裡是什麽思想?呵呵,下賤。
果不其然,當他喝到頭腦發暈,手擋住杯口不再要酒的時候,就有人開始不規矩地對他動手動腳,先是摟摟肩、捏捏他的手臂,然後再伸向他的並攏的大腿。
丁厭及時推開那隻手,輕車熟路地從男人懷抱裡脫身,晃晃悠悠地站起來,不料那人又將他拽回懷裡,按著他坐到自己的腿上,胳膊將他圈住。
這下丁厭是真有些生氣了,他不輕不重的一耳光扇到男人臉上,這聲音讓氣氛歡樂的包廂陷入短暫的寂靜。
他醉意濃重地笑著,手指將長發別到耳後,揪住衣領將被他打懵的人拉近,在其額頭印下一吻,“今天就算啦,我要回家了,下次見。”
細長的指尖靈活地像觸摸琴鍵般在空中彈動了兩下,“感謝今晚的款待,拜拜~”
離開包間,外面吵鬧的音樂聲快把他的腦仁震碎,本就不清醒的思維大量酒精的灌溉下,泡發得猶如浸過水的海綿。
又菜又愛喝。是曲荷對他酒量的評價。
丁厭走了沒兩步,感覺自己踩在雲端,一抬腿就仿佛會陷落下去,渾身力氣如同被抽空。
好累,腿軟了,走不動路了。
看人全是重影,迷蒙的燈光構築出一個旋轉的世界。
他貼著冰涼的牆,眼見著要順著牆體滑下,卻有兩隻不知從何處遞來的手接住了他,“小心點。”
這是另一堵高大的帶體溫的牆,丁厭依戀地倚靠過去,軟綿綿的手肆意摸索著,肩膀、脖子、下巴、耳朵……鼻子好挺啊……
牆上怎麽還長了個人呢?
想到這點,丁厭笑出聲。原來人不是從媽媽肚子裡生出來的,是從牆上長出來的!喝醉後的世界真奇妙啊!他為自己的創世新發現開心得不得了,捧著人家的臉想親——
可是被冷漠地躲開了。
“你沒事吧?要不要打電話通知你的家人朋友來接你?”牆說話了,有點不耐煩。
“我沒有家人朋友……”丁厭埋著頭低聲啜泣道,“我女朋友不要我了,我失戀了嗚嗚……”
“Lily,Lily!”後面有人追來喊他,“你都醉成這樣了,還怎麽一個人回家?還是讓我們開車送你。”
說著就要把他和牆撕開——
“不要!我不認識你!”丁厭大叫著,兩臂勾得愈發用力,死死纏著不撒手。
“不好意思,這是我們朋友,她喝多了,說胡話呢,讓我送她回去吧。”
“才不是!我根本不認識你們!”丁厭委屈道,“我也不叫Lily……我不跟你們走……”
接著好像是一場對話。丁厭沒聽清,他看見天上有魚在飛,還長出了天使那樣的大翅膀。
後來他被人帶出了夜店,凌晨的冷風吹得他的細頸一陣瑟縮,恢復片刻的清醒。他察覺自己的身體沒落地,小腿蕩在空中;肩膀不冷,因為裹著一件不知名的男士外套,味兒還挺香。
他昏沉沉地仰頭看,無論如何端詳,那都是一條紅鯉魚;輕薄的魚鰭溫柔地摟在他的腿彎和肩背,抱著他坐進一輛轎車後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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