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給我的。”丁厭的手指搖搖晃晃地指著對方,“你先灌我酒的,又說我喝多了會出事,你……是何居心?”
“我只是想把你喜歡的東西,都送到你面前。”
“你這人說話怎麽奇奇怪怪的?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丁厭的大腦遲鈍地運轉著,“今晚我要是出事了……那就找你,是你乾的……”
“嗯,是我乾的。”
“還什麽都沒發生呢……怎麽又是你乾的了?”丁厭暈乎乎的,迷惑道,“不對吧……我沒有說過我愛喝酒啊,你也沒見過我喝酒的樣子……那你怎麽知道我愛喝酒?”
楚瀛搶走他手裡的酒瓶,勸道:“別喝了,再喝你又要醉了。”
“你少管我了!還給我!”
“不給。”
丁厭朝人身上撲,伸著手要去爭奪酒瓶,但一站起身,鞋跟沒踏穩,栽進了對方的懷抱——
他眼睛一閉,旋即陷入了夢鄉。
楚瀛扶他靠穩椅子,撿起滑落在地的毛毯,抖開蓋在他的腿上,正想抱他去車裡睡,手剛穿過他的後背和膝彎,卻被一股巨大的阻力壓下。
丁厭的手指死死扣著椅子的鐵骨,不肯松開絲毫,口中念念有詞道:“誰都不許把我和我的床分開……”
楚瀛沒辦法了,坐回去等他酒醒。他好似能感應到熱源,旁側一有人落座,就立刻貼緊那具身體取暖,右手仍然攥緊冰冷的金屬條,囈語著:“大鯉魚……好大的鯉魚……還有紅鯉魚綠鯉魚與驢……”
***
丁厭在摩托車聒噪的油門聲和徹骨的寒意裡轉醒,他打著寒顫坐直,驚悚地領悟到自己又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了;他左看右看,筋骨酸麻的手指一松,掌心粘著不少鐵鏽味的金屬碎屑。
十分鍾前楚瀛接到了電話,怕吵到他,於是走遠了才接聽。
伴隨著他的蘇醒,有三輛自帶噪音的改裝機車駛上山道停在了不遠處,楚瀛借故回頭看長椅,和電話那頭的人兩三句交代完,折回道:“你醒了,我送你回家。”
“我睡了多久?”丁厭裹緊外套和毛毯,感到兩條腿凍得失去了知覺。
“40分鍾。”
“……你怎麽不叫醒我?”至少也該帶我去車上吧!就這樣放我在冷風中挨凍,好惡毒好狠心一男的!
楚瀛:“你抓著椅子不松手。”
“啊?嗯?……哦。”丁厭難為情地搓了搓手掌心,摩擦掉那些鐵皮屑。
騎摩托的一行人言語活潑,嘻嘻哈哈地摘下頭盔,走來這邊。有人驚呼道:“我還是第一次上來誒!這也太美了吧!”
“下次帶露營帳篷來,在這兒打牌一定爽。”
“還打牌呢,想的美,你明天不上班啊?”
一陣電話鈴聲在蕭瑟的夜晚顯得突兀尖銳,丁厭那張底色蒼白、猶如鬼畫符的臉被手機屏幕照亮,他苦澀道:“是我媽……你先回車裡等我吧。”
“你去車上,我在外面等你。”
“不用了,我在這兒和她說,腦子清醒點……”
楚瀛點頭,去了車旁抽煙。
丁厭的酒隻醒了一半,被他媽一頓斥問:“丁厭你這臭小子!還真不知道回家是吧?電話一晚上打不通,跑哪兒鬼混去了你!你是不是在外面結交了什麽不三不四的人?”
他扶著額頭,太陽穴脹得發疼,說:“我有事……我是成年人了,你別管那麽多行不行?”
“不管你?管了你你都這副德行,不管你你怕不是要上天!?”
“我飛不動……我下周末回家,下周末絕對回家……我現在不舒服,你就別罵我了媽媽。”
畢竟是親媽,哪兒忍心他受苦,語氣驟變關懷道:“不舒服?不舒服你得吃藥啊!”
“我回家就吃,我還在外面呢。”
“這麽晚了你還在外面?你明天不上班?”
丁厭窒息地把電話拿遠,“媽我這邊信號不好,回去再打給你……”
掛斷電話,他泄氣地走向指間燃著星火的楚瀛。好可惡啊,長得帥的人連抽煙都這麽有型……車還值錢,這得有多少美女願意跟他投懷送抱、一度春宵。
嫉妒嫉妒嫉妒,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丁厭沉浸在五味雜陳的情緒裡,未覺察有人走到了他身後,朝他的背影舉起了手機。
“丁厭!”
一個時常聽見的熟悉男聲喚了聲他的本名。
人無論處在何種境況下,聽到自己的名字,第一反應都是投去視線,所以他想也沒想地轉回了頭——
一張昔日與他朝夕相對的面龐藏在手機後,相機的閃光燈刺痛他的眼睛。
丁厭抬手擋了擋光,迷蒙的眸光逐漸聚焦。手機隨手垂下,那張普通平庸的、卻足以使他產生恐懼的臉上掛著戲謔的笑容,曾經在衛生間嘲弄他被拋棄的男同事之一,此刻興味濃厚地注視著他,“還真是你啊。”
“我聽聲音覺得像,可怎麽也想不到……呵呵,”那人別有深意地笑了數聲,“這還沒到萬聖節呢,你就扮上落難女鬼聶小倩了?”
丁厭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四肢百骸的血液倒流,霎時間顱內嗡嗡作響;他站不穩地倒退了兩步,猶如墜入懸崖下的萬丈深淵。
第17章 連衣裙17
無地自容的羞辱感和被揪住把柄的驚慌促使丁厭拔腿就跑,他遺忘了腳下8厘米的鞋跟和暴露在冷空氣中受凍的雙腿,像聽到獵槍打響的小動物般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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