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說話吵吵嚷嚷的,語速快如連珠。
丁厭毫無主人翁意識,多虧了愛撒嬌提醒,他才想到該下去看看。
可來到樓下,他依舊聽不懂他們在吵什麽,英式英語太難懂了!尤其這些人對話還帶著各自的口音。
愛撒嬌拿出一張大額紙幣,塞給那名高大的陌生男人,然後和Teresa說了兩句,又跟銀發老太太輕聲細語地講了些話,三個糾纏不清的人頃刻間全閉了嘴。
Teresa抱著要換洗的床單走了。男人扶著老太太轉身離開,但她一步三回頭,好似極為不舍;接著她擋開男人的手,顫巍巍地走回來,一語不發地塞給丁厭一把錫製鑰匙。那是張皺紋橫生的面頰,卻依然悉心地塗了粉底遮去雀斑,薄唇抿著口紅,嘴角的一道道細褶被囁嚅的口型牽動著,可最終沒能完整地說出一句話。
直到她被人扶著走出大門,丁厭還握著鑰匙立在原地,愣愣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你男朋友跟你說了嗎?”愛撒嬌告訴他原委,“這位老婦人是莊園的前主人,老年癡呆了,總想回來找她死去的丈夫。那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是送她來這裡的司機,不清楚狀況,在問你家傭人要車費。”
“這樣啊……那就這麽趕走她,是不是有點無情?”丁厭糾結道,“她只是生病了,並沒有做錯什麽呀。”
“話是這麽說。但快九十歲的老年人,行動不受控制,你把她留在這兒,她可能稍不注意就不見了,如果受傷了摔倒了,你能為她的生命安危負責嗎?”愛撒嬌很現實道,“不知道她女兒在哪裡忙什麽,怎麽不看好她,總放她亂跑。”
丁厭:“她給我這把鑰匙是什麽意思?”
“可能看你可愛,想送你禮物,身上有什麽就給什麽了。”
“我能要嗎?不然我還是還給她吧?”
“如果是很重要的東西,她的家人會來找你要的。”愛撒嬌習慣性地搭著他的肩,“我看了你的短視頻帳號,你不如改叫「心地善良的小公主」”
什麽汙七八糟的鬼名字……丁厭說:“這是你的取名風格!不適合我!”
***
到了睡前時間,丁厭玩夠了手機,縮進被窩,道:“我今天見到你說的老太太了。”
楚瀛:“嗯,他們告訴我了,你被嚇著了嗎?”
“沒有!她老了也好美麗呢。”丁厭從床頭櫃的抽屜中拿出今天收到的錫製鑰匙,“她還給了我這個,你是不是有她女兒的聯系方式?還給她吧。”
楚瀛端詳著鑰匙,在指間轉動它,“這難道是閣樓那個小房間的鑰匙?”
丁厭:“什麽小房間?”
“在四樓有一層閣樓,用於放置廢舊的桌椅、掛畫、燭台等器具,我前兩年上去過,那裡的牆上有扇一被鎖住的門,雕工精致,裡面大概率還有一個小房間。可是我沒找到鑰匙,不知道是原主人沒給還是搬家時弄丟了,這麽大的建築,不可能沒有死角;而我又不想破壞那扇木門,所以沒太在意。”
“……那咱們上去看看?”丁厭說動就動,下了床,披上自己的外套。
楚瀛哪能不依他,況且想一出是一出是生活情趣的主要來源。
兩個人覺也不睡了,大半夜開著手機的電筒,跑去房子四樓探索秘密角落。
為了營造幽深的氛圍,他們特地沒開燈。丁厭怕摔跤,牢牢挽著楚瀛的手,掌心因緊張而發麻出汗,但心頭更多是雀躍和激動。
“我們好像在拍恐怖片啊,像不像去年看的那部美劇《鬼入侵》……”
昏暗的走廊裡,楚瀛的臉龐晦暗不明,說:“你的聯想能力很豐富,真的不害怕嗎?”
“自己家為什麽要怕!”丁厭拉著人跑起來。
通往閣樓的木樓梯踩上去咯吱咯吱,尖銳的噪音使人頭皮發緊。楚瀛從放蠟燭的鐵架邊緣找出生鏽的鑰匙,打開了灰撲撲的木門。
丁厭被灰塵飛撲一臉,呸呸兩下道:“這上面不知道有多少蟎蟲……我下去還要再洗一遍澡。”
昏黃的吊燈亮起,楚瀛憑記憶搬開一張沉沉的書桌,揭開後面的油布,把倚靠著牆的幾幅木框油畫挪到一旁,露出一扇對比閣樓裡的其他物品而言,還算嶄新的小門。古怪之處是這扇門只有1.5米高,並不是便於成年人通過的尺寸。
丁厭遞上鑰匙,兩人蹲在矮門前對了對鎖孔,有戲!
插入鑰匙轉動鎖芯,門應聲而開。楚瀛先探入一隻手在門框兩側摸索,找到照明開關。
小房間裡的燈光比閣樓更亮堂,既沒有蝙蝠驚飛也沒有老鼠亂竄,更沒有屍體的腐臭味溢出,丁厭首當其衝地彎腰曲背鑽進門內。
這是一間娃娃屋,它所有的家具和裝飾,都按照正常物件的1/2比例縮小過;粉色的公主床和珠簾小台燈,木質梳妝台和陶瓷芭蕾舞女的鵝絨粉撲,還有鋪著蕾絲的小圓桌、純銀的下午茶餐具……
灰塵和蛛網霉絮絲毫不能掩蓋它們的精美,一把小搖椅上坐著一尊穿淡綠色洋裝的人偶娃娃,陶瓷材質的臉蛋極度逼真,藍色玻璃眼珠、睫毛卷翹,吹掉表面的一層灰,雙頰仍暈著粉嫩的腮紅。
“天啊……”丁厭失語道,“尋到寶了……”
不在於這些玩具玩偶價值幾何,而是……曾經擁有過它們的小女孩,她是多麽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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