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下樓轉轉,你散散心。”蘇白不給他面子。
“我沒事兒。”司望嘴硬。
“主要我也想逛逛。”蘇白說,“我倆和好後,還沒一塊溜達過。”
“那去人民廣場,近期有新聞說那邊開始展出大型冰雕。”司望不假思索地提議道。
“行啊。”蘇白想也沒想便同意,“我也確實很久沒見過冰雕展。”
“你留學的那座城市緯度也高啊。”司望傻呵呵地問,“冬天不下雪嗎?”
“下雪,但人家不做冰雕。”蘇白雙手捧著司望臉頰向裡一擠,見他嘟出個香腸嘴笑得牙不見眼,“有一年我路過河邊,看見那結冰的水面還尋思著敲一塊冰下來自己雕。”
“後來也確實找房東老太太要錘子,大錘小錘全都需要,嚇得人家老太太以為我要行凶.殺.人,堅決地說家裡沒有那種危險的東西。”
“再到後來,房東家的木製屋頂被雪壓塌了,我幫著修繕,需要錘子釘鐵釘,她又很快找出來,心虛地眨眼睛說這是她預感房頂會塌,提前一天準備好的工具。”
“當然,老太太也不是什麽壞人,頂多有點小氣外加膽小,丈夫去世多年,兒女都不在身邊,就我一個年輕房客能被使喚使喚。”
“我研二的時候住的她家,一直住到博士畢業。道別的時候她還特別給我準備了隻精致的小錘子,我說要過海關帶不走,然後她就特別愉悅地把小錘放進了自家工具箱。”
“我懷疑她壓根就沒想送我禮物。”
司望知道蘇白是特意講些輕松的事情逗他開心,所以很給面子地乾笑兩聲。
結果這貨還不樂意,捏著他臉“威脅”地問:“怎麽,是我不夠幽默?”
“很幽默。”司望嗚嗚地嘟囔,“但房頂塌了,你還要自己修。”
“這時候你該關心我到底雕成冰雕沒有。”蘇白說。
“雕成了嗎?”司望很配合。
“沒有,我壓根不會。”蘇白說,“不過我房頂修得很好,後來它再也沒塌過。”
蘇白大抵是有些樂觀主義精神在身上,怎樣難過沉重的事情到他那裡都能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而司望遠沒有那麽堅強,畢竟在和蘇白重逢前,他連遺囑和遺產分配都擬好了。
如果蘇白知道他有過這樣的念頭,一定會痛罵他一頓。
蘇白也沒機會知道。
司望倒不是怕被罵,而是實在沒臉跟蘇白說,說他沒日沒夜地上班工作,甚至到易感期都不肯休息,連抑製劑都不喝直接硬扛著完成任務,隻為讓自己在忙碌中分外有價值地死去。
最後的結果是,他腺體因身體高熱過度壞死,被切除掉一半。
這事兒怎麽跟蘇白說嘛,好丟臉。
能瞞一陣是一陣。
天還是白茫茫地陰著,呼吸到肺裡的冷空氣乾燥得沒有一絲水分,他倆身上裹成了粽子,再用圍巾蓋住半張臉,都沒法完全阻擋這風吹進骨頭縫。
司望最終妥協地戴了毛手套,和蘇白手套隔著手套地牽手,再一塊把手塞進他大衣兜裡。
屬於是層層保暖,分外安心。
倆人就在寒風凜冽裡,打眼環顧著寬闊的人民廣場——一個人也沒有。
隻余那些形態各異、栩栩如生的冰雕們,把廣場當成舞台似的排練舞台劇,來往的寒風就是它們勤奮練習台詞的聲音。
“我真是傻了,真的。”司望祥林嫂般叨叨,“我單知道這邊有冰雕,不知道到晚上燈亮起來,這冰雕才好看。”
“走吧。”蘇白躲在圍巾後邊悶悶地笑,“吃火鍋去。”
是要把那天沒吃到的補上。
“可惜那天那麽多肉。”節省慣了的司望發出心痛的聲音。
蘇白積極地往辣湯裡下牛肚:“放心,我把牛羊肉卷都打包,凍冰箱裡了。”
“不早說。”司望拿起了筷子。
火鍋吃得很熱乎,如果外邊沒那麽冷,他們估計還得溜達會兒。
吃撐了。
但最後還是躲回暖氣房裡躺屍,一豎一橫,蘇白把腦袋擱司望大腿,打橫躺著看向窗外。
“怎麽想著租在二樓?”蘇白冷不丁問。
“外邊有盞路燈,晚上站窗前能看見。”司望閉著眼睛呢喃。
“為了盞燈租這裡,有點沒腦袋的浪漫。”蘇白又嘲笑他。
司望就摸索到他腦袋一頓rua,“有那盞燈,我晚上回來就不用開廳裡的燈,省電。”
“聽起來有點糟心。”蘇白說。
“你住進來後,我就再也沒省過電。”司望說。
“這月電費我出。”蘇白很仗義。
司望笑:“老板大氣,能睡到我旁邊麽?”
“怎麽,要以身相許?”蘇白起身撲到司望旁邊的枕頭。
司望被震得睜開眼:“不是,你壓得我腿麻。”
“我才發現你這麽欠。”蘇白說。
“那你得好好反思下自己。”司望說,“都說夫妻相,夫妻像,我肯定是被你傳染了。”
“嘖,你別,你現在說話我心裡容易麻。”蘇白分明打了個哆嗦,但又分明湊近了他。
司望順勢抬手把人摟了摟,“我租這個房子還因為那路燈亮得像我老家的灶火,我老家就是我爺爺奶奶家。”
“我把你帶回去,他們會很高興的,如果他們還在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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