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發覺自己似乎說了些不能說的真心話,蘇白腦子終於背負著冰雪開始運轉。
沒轉動,就聽見司望在耳邊輕笑:“也是,回來唱還有人能跟你對上一句。”
“是嘛。”蘇白皺皺鼻子,有點不好意思,“在國外唱最多最多只有鼓掌,因為他們也聽不懂。”
大概是又了解了蘇白一點點。
司望倒也沒有刻意逼問,人自個兒唱高興了就滔滔不絕,正想多聽一點兒,怎料騙子過於狡猾,適時閉了嘴。
談一談往事又不算丟人,司望始終不明白蘇白這避如洪水猛獸的態度。
不過司望也學到,之後就不逼問,乾脆給蘇白整上幾瓶燒酒,等他咣咣一頓上頭再聽他滿嘴跑火車,總能灌出些有用信息。
心裡的算盤偷摸地打,鑽進蘇白單人宿舍的司望霸佔了牆邊的暖氣片,並指揮蘇白泡熱茶。
他看到書桌上散落的紅茶包,蘇白這人一直都那麽沒收拾。
且某種程度上比他還不講究生活質量,宿舍裡竟連一把燒開水的電熱壺都沒有。
“那你要用熱水怎麽辦?”司望問。
“每層樓都有開水房,你忘記了?”蘇白理所應當道。
哦,對,教師宿舍的布局其實和學生宿舍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在於人口密度。
蘇白這單人間放學生宿舍,得是一標準的四人間,不標準的六人間。
“那去打水,我要喝紅茶。”司望大爺似的使喚蘇白,畢竟自己是客人,得擺正姿態。
估計蘇白也顧念著今天司望送他來學校,倒也沒跟司望打嘴仗,反而屁顛屁顛地就拎著暖水壺去打水了。
過於積極,讓司望不免心生疑惑。
但疑惑沒多久,他又被窗邊積攢的細小雪花吸引了目光。
一朵雪花,兩朵雪花,三,四……他又開始鍥而不舍地數,雖然這項活動毫無意義,因為會像這樣:風呼地一吹,什麽都沒有了。
蘇白也像風一樣呼地吹回來,他拎了滿壺白開水,泡了兩杯紅茶後,還能續兩輪的水。
“這會兒喝了你肯定晚上睡不著。”蘇白自信滿滿。
“我一般喝咖啡提神,茶對我沒作用。”司望淡淡地斜了他一眼,一口氣喝掉半杯茶。
對此,蘇白如是評價:“山豬吃不來細糠。”
司望:“如果你不想你腦袋變成紅茶味,就最好給我閉嘴。”
雖然每次都往狠了威脅蘇白,但實際司望也沒真舍得下狠手,否則以這貨欠揍的程度,大學畢業那年,他的骨灰就已經揚到了天邊。
偏偏蘇白還是個無知無畏的,偏要在司望的底線上蹦迪。
司望揚不了他骨灰,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底線。
例如乖乖喝了兩杯茶後又開始躁動的蘇白提議:“晚上在這裡住的話,要不一塊去一樓的澡堂子洗澡?”
司望思索不到半秒,果斷同意。
身為不南不北地界但實際偏南方的南方人司望,進入大學四年都其實是拒絕大澡堂子的。
但是他的同鄉夥伴蘇白適應良好,為給他做心理工作,還特地從隔壁的隔壁宿舍樓,跑到司望所在的樓,準備好臉盆毛巾和香皂,就把司望往澡堂裡拽。
嘗試了上十次仍然沒讓司望對澡堂子改觀,只能配合司望到快熄燈的時候陪他去澡堂洗澡。
這就導致蘇白沒法在宿舍熄燈前趕回隔壁的隔壁宿舍樓,只能委委屈屈地跟司望湊合一晚上,再一晚上。
司望那跳樓的室友還活著的時候,還有心思調侃他倆,說莫非你倆真是對兒鴛鴦?
這位學計算機的純理工男,平時說話都含蓄委婉文縐縐,半夜夢醒還會對著窗外的月亮吟詩一首,再一首。
至於司望怎麽知道的,是因為半夜吟詩的動靜真的很嚇人。
但他也看到了凌晨三點的月亮,透過他們這高樓的窗,又冷清又明晃晃。
彼時他也睡糊塗了,分不清自己是被吵醒的,還是被冷醒的。
好在身側的蘇白擠著他,讓他從恍惚中脫離,明了這是在人間,沒有高處不勝寒。
室友走後,蘇白邊燒紙邊安慰司望,他說室友是去捉月亮了。
司望分明記得這貨來自己宿舍,每次睡得跟死豬似的,哪裡有見過那輪凌晨三點的月亮?
但司望又無緣無故相信蘇白見過。
就像他無緣無故相信,蘇白總能在他需要的時候出現在他眼前。
所以同意去大澡堂子洗澡算什麽?反正他們去的最早,都不見有什麽人。
但沒什麽人也只能老老實實洗澡,不要想些除洗澡以外的黃.色.廢.料。
“你說這場雪會下多久呢?” 蘇白閉著眼往頭髮上打泡沫。
他現在渾身都像落滿了雪。
司望想這會是他擁抱甚至親吻蘇白的好時候,但雪一樣的泡沫太滑,他要上手摟估計得碰個鼻梁發痛額頭髮青。
於是他仔細思考起雪的問題:“看天氣預報吧。”
“問你這我還不如問你數了多少雪花。”蘇白顯然對他的回答不滿意。
但又像是習慣了。
泡沫打完,蘇白閉著眼摸索花灑的位置。
司望抬手拿了花灑,幫著睜不開眼的泡沫雪人衝洗頭髮。
時隔六年,該動作依舊行雲流水地瀟灑熟練。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