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廣浩波不知道,他躲躲閃閃又畏畏縮縮的眼神,反而更讓人好奇,也更容易被看出來。
續完房費,廣浩波逃似地跑出大門,門口有幾節台階,他跑得太快沒注意腳下,最後一節台階踩空了,跌跌撞撞衝到馬路中間。
汽車喇叭聲跟自行車叮鈴鈴的鈴鐺聲在空氣裡突然響了,夾雜著咒罵聲。
“不要命了?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是不是眼瞎。”
“找死嗎?”
廣浩波抬手擋在自己額前,遮在自己眼睛上不去看他們,傻愣愣地在原地轉了一圈兒,又趕緊跑到馬路邊,後背貼著路邊的梧桐樹才算站穩當了,等到喇叭聲跟罵人的聲音沒有了,他身上已經出了一層汗。
他捂著怦怦直跳的心臟,半天才走出巷口,路過一家銀行直接進去了,他想先查一下自己卡裡的余額,想看看卡裡的錢夠不夠他租房子用的。
但廣浩波很快就被卡裡的余額嚇到了,那麽多零,他瞪著眼數了五六遍才數清楚一共是多少位,數清楚之後用手掌捂住了屏幕上的數字,又回頭看了看,確定身後沒人才放開手,趕緊退了卡。
捏著卡片來來回回翻了好幾遍,他確定自己沒拿錯卡,站在取款機前十幾分鍾才算是想起來,楚芮之前跟他說過,他每個月他都會往他銀行卡裡打錢。
廣浩波把銀行卡小心翼翼放進口袋裡,手也揣在褲子口袋裡,生怕丟了或者被人偷走。
心裡盤算著,待會兒跟楚芮離完婚,他得把銀行卡裡的錢還給楚芮才行。
(二更)
廣浩波沒跟楚芮說自己在哪裡,他不想楚芮知道,自己打車回去的,站在自己生活了這麽多年的地方,半天才拿鑰匙開了門,他要還的不光有卡裡的錢,還有他昨晚忘了放下的鑰匙。
屋子裡的冷氣很足,他一開門,冷風就撲了他一身,跟他從外面帶進來的燥熱氣息撞在一起,冷熱交織的感覺不好受,他呼吸一凜。
廣浩波進門,把手裡的鑰匙放在玄關櫃上,還站在門口的地毯上,沒往裡走,本能地,他不想靠近楚芮,腳像是粘在了地毯上,動彈不得。
他跟張嫂周叔在家裡布置的東西還沒撤,客廳裡的彩帶還掛著,地板上的花瓣已經被打掃乾淨了。
餐桌上擺著他昨天做的蛋糕,已經被拆開了,蛋糕一側少了一塊。
那束花插在了花瓶裡,花瓣還是豔豔的,白瓷花瓶旁邊還有兩片落下來的花瓣,花邊已經成了黑色,往裡縮卷了一圈兒,已經蔫兒透了。
聽到開門聲,楚芮端著剛煮好的兩碗面從廚房走出來,把碗放在餐桌上,扭頭笑著看進門的廣浩波,“回來了?”
他的語調輕松,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只是在等外出的人回家一樣。
廣浩波眼皮動了動,手指捏著褲縫,還是站在門口不動。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楚芮進廚房,穿著圍裙的楚芮,身影依舊高大挺拔,身上穿的是他做蛋糕時候用的圍裙,圍裙前面印著一個灰色的小熊,小熊吐著舌頭,跟楚芮格格不入。
結婚五年,他還沒吃過楚芮做的東西,平時都是張嫂做飯,張嫂如果休假,楚芮就帶著他去外面吃。
“怎麽不進來?”
楚芮脫了身上的圍裙,隨意地搭在椅子上,笑著走過來,抬手想拉廣浩波胳膊。
廣浩波終於動了,往門後退了退躲開楚芮伸過來的手,後背緊緊貼著身後的門板,手也握上了門把手。
楚芮的手頓在半空,碾了碾手指又放下來,“進來,先吃飯。”
“我要,離婚。”廣浩波只有這句話,他沒別的想說的。
楚芮臉上的笑有點僵硬,顯得他臉部輪廓也變得鋒利了,“先吃飯,吃完飯再離婚,你不吃,就不離。”
廣浩波上下牙用力咬著,先動了動垂在身側的手指,才終於抬腿往裡走,一步步走到餐桌邊,坐在椅子上。
“去洗手。”楚芮說。
廣浩波又站起來,去衛生間洗了手。
楚芮煮了兩碗素面,面湯裡臥了兩個圓鼓鼓的雞蛋,上面飄著一層香菜碎,淡淡的面香飄進廣浩波鼻子裡,從昨晚到現在他還沒吃東西,也一直沒感覺到餓。
廣浩波腰板直直挺著坐在桌子前面,他想,離婚之前吃一次楚芮做的飯,吃完這碗面,離完婚,他就跟楚芮再也沒關系了。
他還是不敢看楚芮的眼睛, 把面碗往自己跟前撈了撈,拿起筷子低著頭,一大口一大口地吃。
“慢點吃。”楚芮沒動,一直看著廣浩波吃麵。
廣浩波還是大口吃麵,幾分鍾就把整碗面吃完了,湯也沒剩,面碗跟筷子一放,“我吃完了,我們現在,可以去離婚了。”
“急什麽?”楚芮拿起筷子,“我還沒吃。”
廣浩波憋著氣,嘴唇抿成直線。
楚芮吃得很慢,廣浩波不看他,呆呆地望著桌上的那兩片花瓣。
“卡片呢?”楚芮吃了一半突然開口。
“什麽?什麽,卡片?”廣浩波下意識反問。
“生日卡片,蛋糕我已經吃過了,花也收到了,還差生日卡片,卡片你還沒給我。”
“沒有,沒有卡片。”
楚芮不吃了,放下筷子站起來,廣浩波聽到他站起來也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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