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簡認為自己的意思表達得足夠明白,選擇權在他們自己手裡。
於是牽好狗,頭也不回地走了。
當天下午,安頓好旺財,陳簡在家裡開了一個遠程會議,還沒結束時,客廳外傳來一陣開門的聲音。陳簡摘下耳機,推門走出書房。
顧青藍站在門口,低著頭,和旺財大眼瞪小眼。
旺財很懂事,主動打招呼,乖乖地“汪”了一聲。顧青藍卻生氣了:“陳簡,你為什麽把它抱回來!”
第2章
陳簡和顧青藍結婚七年,最近一年一直在吵架。
究其原因,從未有過重大矛盾,沒有出軌,沒有家族分歧,沒有經濟糾紛——含蓄地說,他倆都比較有錢,不在乎物質。
那就只能是精神問題了。
的確,陳簡曾這樣想,他覺得顧青藍有點精神病,搞藝術的大多腦子有問題,顧青藍在藝術方面天賦絕倫,性格糟糕程度可想而知。
然而這“精神病”的根源到底是什麽,陳簡始終沒弄懂,並在日複一日雞毛蒜皮的爭吵中漸漸失去追本溯源的耐心。他是一個骨子裡強硬的人,心煩時尤甚,顧青藍卻熱衷於挑戰他的底線,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證明愛情。
如果顧青藍最終沒得到自己想要的反應,便將此歸結為:你不愛我了。
比如這條狗——
在顧青藍看來,離婚證還沒捂熱,陳簡這麽快就把這破狗接回來,無異於離婚當天飛速找小三,都是蔑視他愛情裡權威的行為。
他們青梅竹馬二十多年,無論關系變成什麽樣,心理上很難迅速一刀兩斷,顧青藍控制不了自己的氣憤。
“你趕緊把狗接回家,是怕我不願搬走?!”
陳簡額角青筋一跳。顧青藍站在玄關,雙眼微紅,遙遙瞪視他:“在你心裡我還不如一條狗?”
“……”陳簡煩得頭疼,“你又胡說什麽!別鬧了。”
顧青藍果然乖乖聽話,不鬧了。他唇角緊抿,眼眶發紅,睫毛下積了一層水霧,卻沒有低頭掩飾,仍舊高昂著下巴,脖頸繃成一條線,強撐的態度背後分明是難掩的脆弱。
陳簡不想細心品味自己此時所感,如果顧青藍撲進他懷裡大哭一場,他可能會心軟後悔不計一切問題和他重歸舊好。
那之後呢?問題依然存在。
況且顧青藍驕矜傲慢,自尊心強烈,絕做不出此事。
“不急著搬。”陳簡單手撐住書房門框,另一手按太陽穴,他歎了口氣,口吻不自覺放緩,“剛才我看了一下,衣服無所謂,但你畫室裡東西太多,不好拿。要不這樣,你就別搬了……”
顧青藍呼吸一窒,抬眼看他。
陳簡沒注意到,自顧自說,“我搬吧,更方便一些。”
顧青藍期望落空,眼淚差點不受控制。他迅速轉過身,背對陳簡,嗓音又輕又快,“再說吧,我走了。”
門被摔上,響聲驚天動地。
陳簡獨自站在書房門口,沉默了片刻,回去接著開會。
人一旦閑下來,時間過得極慢。
當晚,陳簡開完會,吃過晚餐,喂好狗,健身室泡了半小時,洗了個澡,又睡了一覺,醒來時竟然才九點。
窗外夜色正濃,從十六樓往下看,街上車水馬龍,街邊路燈連成一條條燈河,如同這座城市縱橫交錯的血管,明亮而複雜。陳簡看了一會,折回床邊,拿起手機。
電話還沒來得及撥,手機自己響了。
來電顯示:趙林鈞,他富二代圈子裡的朋友。
“你好。”
陳簡毫無情緒地應了一聲,電話那頭卻跳脫得很:“喲!陳大少爺,陳總,陳先生,聽說您離婚了?”
“……”
“歡迎回歸鑽石單身漢組織的懷抱!老婆沒了沒關系,小情人隨便挑呀——”
“滾你的。”陳簡說,“有事說事,別廢話。”
趙林鈞笑了聲,吊兒郎當道:“沒事,這不慰問你麽。怎麽,現在忙什麽,出來玩啊?”
陳簡說行,讓他報地址。
趙林鈞報了一個會所的名字,落日山莊,“剛開業沒多久,最近都喜歡去那兒湊熱鬧,挺不錯。”
陳簡不置可否,他對這些銷金窟的評價十分統一,感覺不出“挺不錯”是什麽概念,然而一個小時後,當他走進落日山莊的大門,毫無防備地被滿眼的書香與藝術氣息驚到,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一位身穿製服的管事小跑到車前,親自拉開車門,恭敬地請他下車。
趙林鈞隨後迎出來,意味深長地抿嘴一笑,“這地方夠不要臉吧?”陳簡點頭,的確不要臉。一個夜總會性質、以情色交易為主業的場所,表裡不一地搞成了文藝沙龍,這算什麽扭曲的情趣?
那管事卻很自豪,殷勤地帶路,進了大堂後,指著牆上一幅油畫說:“陳總初次光臨,可能有所不知,我們這兒都是真跡——比如這幅,《雲下》,顧青藍作於七年前,當時可拍到了天價——”
陳簡頓時黑了臉。
趙林鈞哈哈大笑,管事見狀一愣,腦筋轉了幾圈,想起傳聞中陳簡和顧青藍的關系,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正欲補救,趙林鈞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別扯沒用的,真當你這兒是藝術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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