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下車。”
“?”車內其余三人都看過去。
柏朝不管不顧,已經自說自話地下了車,小跑繞過寬長的車身,來到另一邊,順利打開車門,彎腰探進後座,抓住了虞度秋的胳膊:“走。”
虞度秋訝異過後,失笑:“好端端的這是幹什麽?老周,你也是,怎麽給他開門了?”
周毅的手從開門鍵上訕訕挪開:“怎麽說呢,咱們仨裡要是有人能讓您高興,也只能是小柏了。”
“他讓我生氣的次數可比讓我高興多多了。”虞度秋這麽說著,一條腿還是跨了出去,“算了,你一個傷員,諒你也害不了我。你們倆找個地方先停著,隨便吃點,一會兒喊你們。”
紅燈轉綠,十字路口的車輛又開始緩緩挪動。
柏朝拉著人踩著最後一秒綠燈,踏上了馬路牙子。
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手拉手招搖過市,此情此景,似曾相識,不過場景從人煙稀少的異國他鄉切換到了人頭攢動的自己家鄉,也沒了持槍追殺的綁匪,步伐放慢許多,倒真像是出來逛街的。
“這回去哪兒?又去買衣服?”虞度秋插著兜,慢騰騰地跟著。
路過的行人幾乎都會瞧上他兩眼,不過大城市街頭造型千奇百怪的人太多了,大家又都忙得很,看過算過,沒人往心裡去。
即便身處熙熙攘攘的鬧市,有的人卻是一座孤島,不得為外人知,不欲為外人知。
柏朝沒回頭,不松不緊地握著他負傷的手:“去吃東西。”
“我不吃這種地方的東西。”
“別嬌氣。”
虞度秋揚眉,一用力,抽出了手:“年紀不大,膽子倒是很大。”
柏朝回身,攬住他的肩:“就當陪我吃。”
虞度秋正欲揮開他的手,不巧被行色匆匆的趕路人撞了下,衝進他懷裡,抬頭時看見了貼著紗布的脖子,以及被自己掐出的一圈淡淡紅痕。
不知該說這人愚蠢還是瘋癲。
十年前把他的酒後戲言當真,十年後願意為他豁出性命。
若非不折不扣的瘋子,只能是故意作秀。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今天的事,我嫌疑最大。”柏朝圈著他,不著痕跡地避開人群的碰擦,“你要去公司的消息,我第一個知道,在所有知情者裡,我跟你時間最短,你懷疑我很正常。但你也聽到了裴鳴的話,起碼派對那件事,我沒有騙你,早上說好的補償呢?陪我吃頓飯也不行嗎?”
夜風颯颯,虞度秋的額發被吹亂了,擋住了俊美的臉龐,擋不住素來倨傲的神色:“說得好聽,一開始都這麽說,慢慢地就開始得隴望蜀了,要錢要車要房……到最後,都想把我敲骨榨髓,填滿自己的貪婪。”
柏朝看著他笑:“你不給機會,誰也沒法敲開你的心門。還是說,你害怕自己會給我機會?”
虞度秋懶懶道:“我不會給你機會,但我一向賞罰分明,你說了真話,我會獎勵你。可我真不愛吃外頭那些亂七八糟的,就陪你隨便吃兩口吧。”
八九點的市區街道上,最不缺的就是人,商場外的廣場上火樹銀花,殷勤的店員到處發傳單搶生意。
虞度秋本想著,再不濟,也就是去個人均一兩百的小館子,他雖吃不慣,但應該還算乾淨……
直到他站在兩扇對開玻璃門前,看著門上用紅色膠帶貼成的“家常小炒、米線蓋飯“等大字。
柏朝推開小店的門,裡頭冷氣開得足,一陣涼爽的風迎面湧來,驅散了令人萎靡的暑氣,精神頓時一振。
“進來。”柏朝撐著門。
“……”虞度秋鎮定地步入這家頂多二十平米的街邊小店,“你最好給我一條像樣的理由,否則今晚睡狗舍去。”
“商場裡人太多了,你前陣子剛上過新聞,生怕沒人認出你嗎?”柏朝隨便找了張靠牆空桌,牆上花花綠綠地貼著這家店所有的菜名,還配了幾張一看就是網上找來的樣品圖。
“我點個魚香肉絲蓋飯,你呢?”柏朝回頭,看見他還站著,“怎麽不坐?”
虞度秋伸出食指,抹了一下木凳,積年累月的油煙氣將凳子表面刷得油光發亮,他撚了撚手指:“我這身西裝,亨利普爾的手工高定,你知道值多少錢嗎?”
柏朝拆了兩雙一次性筷子,分別擱在骨盤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值百億,你的胃起碼值幾個億吧,這西裝有你的胃貴嗎?”
小店店面不大,生意倒不錯,他們旁邊一桌是對老夫妻,估計是出來打牙祭的,看他倆的眼神像在看兩個患有妄想症的神經病。
虞度秋慢慢坐下,忍著抽紙巾擦桌子的衝動:“我不吃,不知道是用什麽食材做的。”
“起碼沒毒。”柏朝仍在看牆上菜單,“我以前下班經常來這種店,吃了這麽多年也沒死。這兒沒人認識你,沒人知道你的喜惡,沒人會害你,你可以放心吃——再加個牛肉粉絲湯,要麽?”
虞度秋滿臉的一言難盡。
“……但吃完這些東西,我的胃恐怕會比吃了毒藥還難受。”
柏朝朝旁桌抬了抬下巴:“別人吃得正香,你說這些,不覺得很沒禮貌嗎,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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